第115部分(第1/4 页)
神宗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有什么好话的。想起公亮的叮嘱,也不能不让他说话,只得满面笑容地应道:“丞相有什么话,只管说。”
韩琦道:“臣不能没有顾虑!王陶劾臣飞扬跋扈,陛下却将陕西一路兵权交给老臣!假如再有人像王陶一样劾臣,臣就该灭族了!还请——”
神宗尽管早有准备,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当时脸就红了!要发火吧,又是用人之际,曾丞相已经叮嘱在先了,只好改口,含糊打断他道:“丞相还不知道朕的意思吗?”
皇上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好在韩琦原也不过发一通牢骚,并不想深究什么,究竟什么意思也就用不着管它了。当然,韩琦也是瞅准神宗年轻,自己是个三朝元勋,料定没事,才敢倚老卖老,发泄一通。要在太祖面前,杀了他也不敢乱哼一声哪!
大宋遗事 第六十四回(5)
牢骚发过,喷嚏打完,韩琦舒舒服服赴陕西上任了。他是了解边事的,一去就上折子反对交还绥州,可文彦博、吕公弼还是坚持非还不可。人家是枢密使,现管军事,眼看着韩琦也没辙了。正在这当口,谅祚却突然得暴病死了,由他七岁的儿子秉常接位,梁太后摄政。韩琦抓住这个机会,又上了一个折子:如果连孤儿寡母也怕,那大宋也太不成气候了!这个逻辑果然厉害,没有人再好意思反对了。靠老天垂怜,绥州总算保下来了。
韩琦的事,叫神宗对历史更感兴趣了。司马光不是一直在撰写“通志”吗?先帝时已完成八卷。神宗再问,已脱稿二十五卷,写到汉成帝了。司马光是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神宗正好让他读讲“通志”。司马光请神宗为“通志”写一篇序,神宗也写好了。
序,开宗明义,第一句是:“朕唯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故能刚健笃实,辉光日新。”下面是勾勒史书经籍的种种传统,介绍司马光著书的始末、动机、庞大计划,对他的篇章给予高度评价。最后,神宗由书而人,抒发了自己的想法:
荀卿有言:“欲观圣人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
若夫汉之文、宣,唐之太宗,孔子所谓“吾无间焉”者。自余治世盛王,有惨怛之爱,有忠利之教,或知人善任,恭俭勤畏,亦各得圣贤之一体,孟轲所谓“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至于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乱贼奸宄,厥有履霜之渐。《诗》曰:“商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故赐其书名曰《资治通鉴》,以著朕之志耳!
司马光看到序文,见神宗不但赐名,对自己的书还作了那么高的评价,自然高兴,少不得要谦虚感谢一番。说起书名,司马光尤其佩服得五体投地:“‘通志’改为《资治通鉴》,好!皇上圣明睿智,站得高看得远,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想都想不到。皇上以史为鉴,志在大治,也是大宋江山的福分!”
“不过比原来显豁一些罢了,哪有那么神!还是书好,能作治国的借鉴,朕才有这种联想。”神宗真诚地说。但他突然又转了话题,问道:“爱卿说说,汉武帝这个人怎么样?”
我的看法,已经写在书中了,难道皇上没看到?要不,就是另有想法?司马光心里这么打鼓,嘴上也就随口应道:“汉武帝雄才大略,也是难得的一位英武皇帝。只是中年用威太重,乱兴大狱,叫人遗憾。”
“爱卿这话不错。不过,有威可用,人臣也就不敢狂悖无礼了!”神宗幽幽地说,声音竟好像是从一千多年前传过来似的。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而且话说得那么幽沉,司马光根本摸不着头脑!神宗究竟想到什么了?是感慨韩琦的轻慢,还是别有缘由?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许,连他自己也难得说清?
好在神宗立马又转到别的问题上去了:“朕记得武帝手里,有过一次盐铁会议,是一次规模很大的财政经济讨论大会,桓宽还专门整理了一本《盐铁论》。朕在你的书里,好像没看到这一方面的记载?或许朕看得太粗,没见着?”
司马光没想到皇上看书这么仔细!好在这事他是深思熟虑的,有的是现成答案:“皇上圣明,心细如发。您没看漏,是我有意将它们删了。”
“有意删了,为什么?”神宗想不出理由。
“桑弘羊的经济之道,欺君罔上,误国误民,只能误导人君,不足为训。前人载入史册已是一大失误,微臣岂敢再蹈覆辙!”司马光果然胸有成竹。
原来是这样!
可神宗没有说话。
。。
大宋遗事 第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