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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咧咧地劝慰吴希声:“想开吧,阿弟!时呀,命呀,像我们这样的人,活该是个倒霉蛋!你逞什么能?争什么强?当什么音乐家?算毬去吧,你!哎,向、向老哥我学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喝白水……来,来,干杯!干杯!……”
张亮醉得舌头不听使唤了,话就说得黏牙倒齿的。吴希声听他把李白的名句加以篡改,倒也恰到好处,差点儿喷饭。
“去去去,张亮,你别发酒疯了!”雪梅不让张亮说下去,但她的开导也不高明,“希声,我们都是下来接受再教育的,家庭出身好不好还不是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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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你就爱当教师爷!”张亮又抢过话头说,“你和我们能一样吗?印度电影《流浪者》中那个混蛋法官怎么说的?‘法官的儿子还是法官,贼的儿子还是贼。’我们中国也认这个歪理。”
“不对!”雪梅说,“我爹我妈虽然都是响当当的产业工人呢,我不一样在这山沟沟里修理地球?”
“去你的吧!”张亮说,“你做梦都想回上海,唱什么高调?”
“咳,你你你……你有完没完呀?”雪梅生气了,用火辣辣的目光制止张亮,又回头劝说吴希声,“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人么,总得实际点,千千万万知青都在农村扛锄头呢,我们再待几年又怎么样?就说拉琴吧,县文宣队用得上你的小提琴?整天都是锣鼓响,语录歌,叮叮咚咚,噌噌呛呛,别把你的手指拉僵了,别把你的天分糟蹋了!”
雪梅最后几句话倒说得通情达理,吴希声就点了点头:“那也是,那也是。”
张亮这回也妇唱夫随随声附和了。张亮说:“对,对,雪梅这么说还像个人话!希声,别、别苦了自己!就在农村找个对象吧!王秀秀是个多好的姑娘!”
雪梅说:“对对,希声,秀秀已经跟你好了许久,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是要好不好的,这可不是个事呀!”
希声抱着脑壳唉声叹气:“咳,这事真叫我头疼死了!”
“到底有什么好头痛的?”雪梅关切地瞅着吴希声,“傍晚,我在溪埠头宰鱼洗菜,又碰见秀秀了。秀秀跟我谈起你,又是叹气又是抹泪的。咳,你们男人真是不知女人的心思呀!她王秀秀,在外头有刘福田死追蛮缠;在家里有老父亲唠唠叨叨;你吴希声可好,又是这样扯牛皮糖,不好不散,久拖不决,不叫秀秀为难死了?”
第六章 苦槠林中(7)
“是啊,是啊!”张亮有些义愤填膺了,用红彤彤的醉眼盯着吴希声,“你这混小子,真不该这样欺负人!”
吴希声万分委屈,连连叹气:“唉,唉,我哪敢欺负人!我哪有资格欺负人?我、我是怕配不上人家。”
雪梅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在这山沟沟里,大家都靠一双手吃饭,也没什么前程好奔了。只要两情相悦,谁管得了谁呢!”
吴希声听出来了,雪梅是在现身说法。她蓝雪梅是产业工人的女儿,张亮是大资本家的公子,两人合到一块过上小日子,不也是两小无猜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的吗?
雪梅和张亮轮番轰炸,好话歹话说了好几箩,吴希声有点开窍了。再想想瞎目婆那番语重心长的叮嘱,心里也有了底气,便霍地一下站起,一锤定音:“好啊,谢谢你们的美意,割了禾收了秋,我就和秀秀结婚!”
雪梅和张亮同时举起酒杯,为希声和秀秀祝福:“干杯!祝你和秀秀白头到老,生活幸福!干杯!”
祝词虽然是些传统老话,了无新意,但是哥们姐们的一腔真情却让吴希声打心里感动,两滴晶莹的泪花,就洒落在波光荡漾的琥珀色的米酒里。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吴希声的哥哥吴希文来了一封信,说父亲的问题又升级了。信上说,前些天希文去“学习班”探望父亲,专案组怎么也不让见面。后来,里头有个好心的干部悄悄向希文透露,父亲已经移送上海提篮桥监狱,显然成了重要的###。听说潘汉年、王莹等等大人物都曾关在那里。……吴希声脑袋轰地一响,只觉天旋地转,一家伙放倒在小床上。待他稍稍清醒些,把哥哥的来信细细推敲了好几遍,就掂量出这个凶讯有多么可怕。
这些年来,父亲因为三十年代跟“三点水”在上海共过事,他们家始终如乌云盖顶,提心吊胆,没有一天敢松口气。春天,希声回上海看望父亲,哥哥忽然告诉他:王莹死了!王莹是个著名电影演员,曾经来他们家做过客。这个噩耗自然叫希声大吃一惊,就问是怎么死的。哥哥说,王莹三十年代跟“三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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