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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年幼失怙,所以家中的权力旁落到了伯父的手中。”宋艾说到这儿带一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说的故事没有主人家那麽精彩,实在抱歉。”
傅郁回他一个毫不在意的表情道:“无妨──”他又道,“所以那两兄弟的日子应该很难过吧。”
傅郁深澈如幽潭的眸子里微微显露一点疼惜的意思,宋艾看了,禁不住心里一跳。
“没有很难过。”他道,“伯父待他们极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因为忙碌家中生意而东奔西走的伯父每一次回家来,都不会忘记给两兄弟带他们喜欢的礼物。”宋艾沈思一会,似在回忆著什麽,“像是洛阳的糖人,金陵的板栗酥,通州的葱油烧饼,有一回,还藏了一壶楼兰的葡萄酒偷偷塞给他们,结果直把两兄弟足足醉了两天。”
傅郁透露出淡淡讶异神色道:“这位伯父确是待他们极好的,看来豪门之中并非无温情。”
宋艾突然抬眼瞧他,正巧撞见傅郁也在注视著他,却是傅郁先转开目光,於是宋艾带了些嘲弄道:“怎得?我脸上写字了吗?”
傅郁失笑道:“不。”然而他继续挂著那层薄笑,淡淡道:“不过有的时候,脸是最能泄露心绪的地方。你以为已经埋到最深,深到别人挖也挖不出来的秘密,往往就写在你的脸上。”
宋艾耸然一惊,脸上却仍是平静如水。
他接著说道:“这两个兄弟渐渐长大了,年长的哥哥出落得玉树临风,深得家中长辈喜爱,相比之下,年幼的那个身体羸弱一些,深居简出,不及哥哥招人喜欢。人们常常谈到,某家的长子如何如何风采,却鲜有人知某家还有一位少子。”
“但是年幼的那个根本就不曾在乎这个──”宋艾轻轻一叹,语声放得又缓又低,“庭院深深,家族是非,他只希望离这些越远越好。”
“人生到处何所似,恰似飞鸿踏雪泥。纸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富贵功名一笑置之,看来这位少子虽然病弱,胸怀却比兄长要宽广得多。”傅郁禁不住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来,道,“他後来怎样了?”
“死了。”宋艾的声音极淡,淡得就像铜炉里焚烧的嫋嫋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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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傅郁的嗓音微微变了调子,“怎麽──”他又切切道,“怎麽会?”
宋艾却露出一个疏淡的笑意道:“人生下来本就是时刻准备著去死的,主人家何需如此惊讶?”
傅郁慢慢攥住了手指,修长的关节处隐隐泛著玉石一样洁白的颜色──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就落到手上去,良久才道:“这便结束了?”
“主人家希望就这样结束吗?”宋艾突然盯住他,目光灼灼地,像要在他身上烙上一个大洞。
傅郁顿时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不……”他转开头,道:“我只是觉得,故事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宋艾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喜悦颜色染上眉梢,他道:“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是因为,越是久病之人,对生命就越有一种牢牢抓住的意念。朦朦胧胧中,他感到自己的魂魄飘飘摇摇,到了一条河畔。河水湍急,深不见底,泛著死沈的灰色。河边开满了一种豔红色,伞状的花朵,只长了光秃秃的杆,不见叶子,远远看上去,凄冷而美豔。”
“岸边有许多人在排著队,沈默无声息,他静静看著,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猛然有股力道推著他往前去,他靠近了那豔红如伞的花朵,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朝他袭来……”
宋艾缓缓住了口,眼中闪烁一丝微妙光芒。他叙述的口气冷淡,然而仿佛带著某种暗藏的情感,这种情感就像流淌在地下幽暗处的河流,看不见,却是急促的。
“三途河岸,开满接引之花曼珠沙华,据说,花香能唤起死者前世的记忆。”傅郁半合双眼,若有所思。他倏然将眼睛睁大,道:“他,他想起什麽了吗?”声音里藏著一点不安与忐忑。
宋艾将手遮在眼帘处,两道清凌凌的眸光被手指挡住,傅郁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听到他说:“没有……”
“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赶紧回头,那人什麽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走。他竟鬼使神差地离开队伍跟了上去,也不知飘转了多少路程,见过一路繁花,见过盛世风景,也听见过乐府凄凉调,黄河悲壮曲,来到一个去处,他抬眼,只见一个人带著寡淡笑意凝望他。”
傅郁蓦然直起身子,涩声问道:“那人是谁?”t
宋艾忽而眯起双眼道:“客人以为那是谁?”t
傅郁眼里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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