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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或卧,眉目祥和,一直到离地三丈处方止。
常洪嘉的眼睛慢慢看向那人:“会不会……叨扰谷主?”
绿衣人已经到了浮屠道外,满树杂花和他袖手青衫,仿佛画一般似真似幻地展在眼前。那人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广袖一拂,地上散落的细沙拢成两个字:无妨。
洪嘉突然鼻子一酸,连忙作揖,强笑道:“多谢。”
等常洪嘉孤身一人回到小院,已经疲惫不堪。一尾黑蛇蜷在花凳上,见他进来,淡淡地哼了一声。常洪嘉脸上仍是笑着:“好久不见。”等他看清了小蛇视线所及,才骤然慌乱起来,急急挡在那副挂轴前。
七年前的山水习作,仍挂在墙上,灰尘下隐约可辨那一行小字:
巍巍远山,
雾剪晴岚;
为君一言,
抟转九天。
只是已经迟了。
黑蝮蛇看着他,微眯起眼睛:“何为巍巍远山之晴岚?”
常洪嘉当下哑然,踟蹰半晌,才低笑道:“我带了些果脯,你尝尝?”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感到底气不足。卷上几句题诗,分明藏着那个人的名讳——魏晴岚。淡如朝雾,清似远山,悄然来去,却如乱花迷眼,谁驱得散,谁扑得住?
黑蛇吐着信子,看着常洪嘉把包了油纸的果脯一层层剥开:“你为谁一言而抟转?”
常洪嘉静静站着,情知青蛇洞彻,黑蛇诡诈,谷中十余尾色彩斑斓的灵蛇,每一尾都不好应付,只得硬起头皮,轻笑着说:“什么抟转,不过是无头苍蝇乱撞。一厢情愿,又无计可施。”说着,乞饶般地拱了拱手,黑蛇这才放过他,慢条斯理地把他掌心里的果脯吞咽下肚,只嗤了一声:“何苦。”
谷中清闲,和听银镇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常洪嘉每日里烹粥喂蛇,清扫落叶,翻阅医书,采药熬药,半日便过去了。偶尔几声琴音,也摸不清从哪里传来。
一日清晨,山中又下起雪,大雪纷飞,从峭壁夹缝飘入浮屠道。
常洪嘉端了熬好的米粥,一条条去寻谷中蛇。原本盘踞在各处的小蛇,竟然都不见了踪影。他绕着竹篱,在谷中细细转了两圈,仍是一无所获,只好转身前往浮屠道,没想到行至沙池尽头,石台上孤零零摆着琴桌和瑶琴,连谷主也不知去向。
常洪嘉想起那人已有数日粒米不进,不由端着托盘停了下来。
粥虽清淡,聊胜于无,他肯不肯喝,又是另一回事。
这样想着,常洪嘉慢慢步入池中,脚下柔软的细沙每行一步都微微陷了下去,在身后留下一行清晰的足迹,连不得擅入的禁令,一时间都抛在脑后。没走几步,眼前忽然吹过一阵大雾,等雾气散尽,琴桌铜炉已近在咫尺。常洪嘉把盘中犹带余温的素粥匀出一碗,正要放到台上,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玉声,猛地回头,才发现魏谷主一身墨绿长袍,徐徐朝这边走来,腰上数串环佩玉坠随着步履轻轻相撞,竟如临虹款步。
常洪嘉一时手足无措,急急搁下食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还未起身,那人已伸手来扶,愕然去看时,正对上那人令人屏息的面容。
只是这一刻,谷主终年冰雪不化的脸上,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他越过常洪嘉,一级一级登上石台,将粥碗上的碗盖揭开,闻了一闻,用勺子舀了半勺,静静往嘴边送去。常洪嘉仿佛在梦里一般,低低地喊了句:“有些烫……”那人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已把粥咽了下去。
这抹笑容如投石入水,景物尽被涟漪搅乱。常洪嘉怔怔地站着,寒冬中大雪封山,天地素裹银装,他却仿佛窥见了雪中花。
“我在粥里放了枸杞、粳米,我……”
他生平头一次,说得这样结巴,那人偏偏全听懂了,从碗中又舀了一勺。常洪嘉还想再看真切些,突然听见一首淡漠的古曲,五音起伏间似曾相识。常洪嘉不明所以地呆站着,石台上那人仍端着碗,笑意未减。
琴声愈发清正,声声皆在劝人警醒,常洪嘉张了张嘴,嘴唇骤然失了血色,似乎终于醒悟过来。耳边又是铮铮一阵弦鸣,大雾倏地散开,台上并没有人。
脚边碗倾粥洒,一地狼藉。
那人的真身就站在身后,将瑶琴拄在地上,指凝气劲,在沙上写下数字:此地不得擅入。
常洪嘉仍未回过神来。那人只得蹙眉又写了几句:池中尘缘幻象如恒河沙数,故名沙池。
常洪嘉怔然良久,想的却是这人平日里,在池上抚琴。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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