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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便窜进枯枝老藤中。常洪嘉乍然跟丢了身影,凭回忆走了一段,猛地回头,发现连来时的足迹都被大雪盖住了。他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走着,不知道绕了多久,才听见嘶嘶的响声。
那尾小蛇盘在路口,见他追上来,又继续往山中游去,直行到一座悬崖前。常洪嘉拽紧了峭壁上纵横交错的老藤,跟着它一寸一寸往下攀爬。时隔七年,每一步的石坎还凿在那里。
等下到崖底,皑皑白雪间终于有了零星的几点绿意。鹤返谷就坐落在绿意最深处,丈许的辛夷树半遮谷口,枝梢压满积雪。小蛇走在草甸间,身体与青草一色,常洪嘉仿佛又要跟丢了,直到入了谷,看见泼天的绿意,和一株株提早盛开的辛夷,从深紫到浅粉,百花灼灼,才真正放下心来。
谷中零零落落地盘着十几条不成气候的小蛇,溪水上飘着木板麻绳连成的浮桥,偶尔有几座灰瓦白墙的宅邸,隐藏在开得烂漫的辛夷花后,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人烟。
常洪嘉慢慢走到最破落的那一间,推开门,发现桌柜竹榻仍是按老样子贴墙摆放,床帐上蒙着厚厚的灰尘。他取来清水,自己擦拭了一遍,才在榻上坐下,把鞋袜褪了,从药篓中取出温经活血的药酒,揉捏起早已冻僵的双腿。
等皮肤微微发热,推开门板,天色已暗了下来。石阶上摆好了素粥和筷箸,碗下压着一个簇新的红封,常洪嘉把糊着浆糊的封口细细撕开,发现里面照旧装着一枚铜钱。他拿着这枚钱,珍而重之地握了好一阵。
半晌,才从袖里摸出一串铜钱,用剪子将串钱的红线绞开,把新的那枚套进去,再重新绑好。做好这一切后,常洪嘉端起碗,坐在门槛上抿了一口。舌尖尝到熟悉的味道,想到数重山外此时应有热闹的爆竹声,心中又是一阵悸动,慌忙把碗凑到嘴边,囫囵地喝起粥。
爆竹声声辞旧岁,若是辞别不去的旧梦呢?
夜色中不知何时响起了阔别已久的琴声。
日日夜夜,听见这洞悉一切,清心寡欲的琴声,不是更伤心么。
2
天明后,常洪嘉梳洗过,自行上了浮桥,每踏一步,木板都会被溪水没过,累累的卵石在涧泉的摩挲下温润可爱,手指长的白鱼,用尾巴搅着水纹,好不容易到了对岸,原本从这头传来的琴声忽然又转了向。常洪嘉侧耳去听,清正的音律时而在矮灌间,时而在辛夷树梢,顺着陡直的四面上壁往上看,四面八方都是弦声。
他怔了怔,漫无目的地顺着竹篱笆走了一段,看到那条青蝮蛇盘在树上,头冲他往南撇了撇。常洪嘉笑着道了谢,往南一直上了浮屠道,到了沙池,看见要找的人正坐在沙池正中的石台上,一身绿袍深如墨色,底下玄色衬里,长发及地,膝上照例放着一张琴。
只看了一眼,常洪嘉暗了眸色,一张斯斯文文的脸上,笑意再也挂不住。那人仍抚着琴,五官如丹青妙手绘成,眉心一道金色佛印,直到常洪嘉走上前,淡泊的琴声才停了下来。
“谷主,洪嘉……回来了。”常洪嘉在沙池外长长地行了一稽,半晌抬眼,正和那人淡漠如古井水的眼睛对上。
常洪嘉心绪起伏,却无法挪开视线,还想再往前走,才发现失了礼数。那人白如明玉的手拿过一旁的苇杆,在沙上缓缓写下几个字:还习惯么。
等常洪嘉看清楚了,呼吸又是一窒,颤声答道:“都习惯,有劳谷主费心。”
只是待他说完了,四周却久久沉寂下来,只能隐约听见谷中呼啸的风声,辛夷花落在水面的轻响。常洪嘉几不可闻地说:“谷主还在修闭口禅?”
那人微一颔首,把古琴放在琴桌上,一步一步踱下石台。
僧人修业时为减少口业,常修闭口禅,一禁语便是数十年,亦有信徒为求灵验,从许愿那日起便禁语,愿成方开口说话。
细数起来,这人从初见之时就是这样,明明是……妖。
就在绿衣人踏上沙池的时候,香炉里的香静静灭了,一缕残烟从铜香炉中升起。常洪嘉看着他墨绿的袍裾从沙上拖曳而过,香囊环佩叮铛有音,青莹玉光照着皎皎姿仪,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
“这几年一觉睡醒,人仿佛还在鹤返谷,只是近乡情怯,总跨不出那一步,”常洪嘉低声说着,眼睛看着脚下:“此次回来,想过长留此处……”
两人说着,已到了浮屠道上。两面山壁间是仅容一人通行的狭径,最宽处也不足四尺,裸露的石壁上刻着形态各异的佛像,头顶天成一线,光柱倾泻而下,整条浮屠道金光暴涨,密密麻麻的佛像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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