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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誉。它是靠天然成林的,在塔里木河上下游沿岸,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到处都可以见到胡杨的身影。此外,在北疆许多地方,也有大片大片的胡杨林。
清代一位诗人写过一首《胡桐行》的诗:“君不见额琳之北古道旁,胡桐万树连天长。交柯接叶万灵藏,掀天踔地分低昂。矮如龙蛇剡变化,蹲如熊虎踞高岗,嬉如神狐掉九尾,狞如药叉牙爪张。”成年胡杨一般高十多米,树干粗大,足够数人合抱。树皮纵裂,呈灰白或褐色,树冠阔圆如伞,呈灰绿色。雄踞于大漠之中,有一种奇倔之气。
胡杨之奇,还在于它起源古老,它的祖先可以追溯到一亿万年前的上白垩纪。到了中新世,胡杨的家族到达了天山盆地。上新世的胡杨化石,曾经在1935年从库车千佛洞被发现,敦煌和藏东北也发现过胡杨的化石,其形态与我们今天看到的胡杨的样子毫无差别。
胡杨的另一个奇特处,是它的叶形是随着阶段发育而变化的。我仔细瞅着长在不同部位的颜色深浅不一的叶片,发现它的苗期叶子细长如线,稍幼的树干上的叶子变成柳叶状,成年树龄的叶子形状如扇,有点像银杏。
它的抗碱性也是很有名的。胡杨忍受着盐碱,把盐碱吸收到了体内,一部分贮藏着,一部分通过枯枝败叶还给土壤,另一部分则通过树皮裂缝外溢,形成白色或淡黄色的结晶。《本草纲目》称之为胡杨泪,也就是胡杨碱,可入药,也可制成肥皂。这种通过植物体搬运盐分的功能,是胡杨生态学上的一个奇特的现象。从而,生长 在大漠戈壁上,维持着这里的生态平衡,给人以生命期望。
我告别一棵流泪水的老胡杨树,向一片大小不一的胡杨林走去。眼前的这种天然植物,在咫尺之间,就浓缩或叫珍藏了千古的生命现象。有一棵棵峥嵘的古树桩稀稀落落地出现在眼前。有的已完全枯死,有的是枯木逢春,有的正葱茏茂盛,实在是大漠中的奇观。闻名遐迩的胡杨,所谓的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了后一千年不朽。有的竖立着,有的横陈在地上,有的朽如泥土。路边的一棵巨木,树冠蔽日,从枝干处淌着血一样红的泪液,染红了土地。小胡杨细嫩柔软,是群木的无数子孙,似乎是刚刚上路,前仆后继地奔向遥远的历史进程。
地表上或潜流的塔里木河,以它的主流或支流或毛细血管,在不确定的游移中滋养着或遗弃着胡杨的群落。胡杨们追逐母亲乳汁的足迹,形成了枯荣兴衰的命运,在茫茫大漠上勾画出了龙蛇般缠绵的图景。从几搂粗的枯木,到细如手指的小苗,是怎么样一个时间的概念?我忽然发现幼年胡杨的叶子在干部形如柳叶,冠部的则象是不规则的银杏的奇特情景。
近水边的胡杨树是葱绿的,远处沙漠中的则呈现出一派金黄色。所谓生而不死的树冠蓊郁,死而不倒的枯枝象是龙爪伸向天空,倒而不朽的坦然伏卧,坚硬如铁,朽了的用手一扳一大块,松软如同泥土。千年万载完成了一棵树的生死轮回,是一首漫长而又短促的史诗。无疑,胡杨的枯荣,与脚下时长时落游移不定的或地表或潜在的塔里木河有关。
空旷处有骆驼草,幼嫩的可以用手轻轻捏出苦苦的鲜汁,花絮也能挤出粘粘的水来。老的叫成骆驼刺,抓一把,又如若干纤细的利箭射入掌心,热辣辣的疼痛难忍。而沙柳贴着地皮生长,与沙子争高低,一年又一年,在周围形成形状各异的沙团沙丘,一坨坨的,大的象古墓,小的如杯土。有芦苇长出穗花,稀疏地高高的摇晃在河滩上。
鸟类似乎只看见乌鸦和扇动着羽翼的无名小鸟,数得清的几只,在辽阔的林梢间掠过。正走在塔里木河边上,听见同行的小惠在前面草丛里惊叫了一声,喊着让我赶快过去帮忙。我也发怵了,是蛇咬住他了?近前一看,他正用脚踩住一只大鸟,让我去抓。我看见这只大鸟已经没有挣扎的迹象,奄奄一息了。我说,这是鹰,雄鹰,辽阔大漠上的神鸟。几天来,我们第一次看见雄鹰,却是一只死的。它的傲慢和机警,它的搏风击云,以及写在翅膀上的阳光,都已经成为历史。猜想它是中了猎人的枪弹而死的?这里哪会有什么猎手呢?
对了,不远处是一个驿站集市,那里有饭馆和瓜果摊,河滩里的垃圾堆肮脏不堪,恐怕是这只鹰误食了有毒的腐烂食物而毙命的。它的种族熟悉大自然,却并不了解人类所制造的鼠药一类物质的性能,它作为牺牲品会带给同类进化上的教益,只能是这样了。这时,一阵嘎嘎的叫声从空中传来,是失去伴侣的另一只鹰在哀鸣。它盘旋着,俯瞰着,等赶走了我们,又掠过宽阔的塔里木河上空,向远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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