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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故事开始于茂密的热带丛林中,开始于沦为殖民地的亚洲昏黄的灯光下,开始于穿行城市和乡村、像蛙鸣一样的安南1话中,开始于人力车的车轮声终于平息下来的静寂夜晚。
这种被困囿的童年,是她未来作品的熔炉,杜拉斯对此永不疲倦。这一“雾化”的故事不断地重新开始。它总是要追溯得很远,寻找初始的甜蜜,给这个度过童年的地方以奶和黎明一样的白色,创世之初,照亮世界的应该就是这种白色的亮光。亚洲,交趾###。后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战胜和代替这种消失的童年,无论是爱情还是因爱情而诞生的儿子,无论是她最喜欢的屋子还是酒精,甚至包括被死亡忘却,因为作品本身就能永远独自证明一切。
“月圆之夜,孩子们面对着暹罗2的森林,在平房的游廊里看书。”作为作家的她,现在还听得见昆虫的叫声和附近丛林中野兽踩在深草上的脚步声,然后,四周又归于沉寂。摇来摇去的躺椅把母亲摇得昏昏欲睡,远处,仆人和乞丐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宁静,好像在这之前,在被暴力包裹的甜蜜中,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这里并不是孩子能得到宠爱的绿色天堂,而是殖民地的荒蛮土地和让人失去灵感的粗俗景色。当地人精明而机灵,她在他们身上隐约发现自己有他们的习俗、游戏和欲望中的那种野性,她觉得自己与小哥哥逃到森林深处,喜欢躲在互相缠绕的树藤当中,窥视老虎和爬行动物,就是这种野性在她身上的反映。她和科莱特1一样,科莱特天一亮就会跑到勃艮第的旷野当中。
她的这个出生地,尽管一片平坦,却让人头晕眼花,青绿的,黄色的,大水泛滥,泥泞不堪,软软的沼泽地,总是湿淋淋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大地,鱼儿在千年老树的树冠和树枝缠绕的泉眼里游动。
那里很热,而且是闷热,衣服贴在肉上,总让人感到身上黏乎乎的。景色毫无生气,好像已经麻木,疲惫不堪。这里有些难以战胜的东西让人窒息、紧张,逼人走极端。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故事,必须看清这些图像,理清这些时间和地点的碎片以及剩下的这些“流走”的记忆。还必须马上加上一句:为了更好地理解她的写作。因为甚至她断断续续的片言只语,说的也是童年的往事,她的作品想重建的也是这些有关童年的散乱片段。这是一个遥远的、没有结尾的故事,如同寓言和人们不断重复的古老传说,如同复杂得可怕的神话。
我们还是回到这些图像上来吧!杜拉斯慢慢地让它们从漆黑的井里爬上来,她把那些漆黑的井叫做她的“内心的影子”。
寻根,寻找一个“退潮”的世界,“躺着男男女女的沙滩”,一望无际的稻田与河流或南海水天相连。这个诞生地占据她的全部作品。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童年更重要了,“不会结束的童年”,正如她引用司汤达2的话所说的那样。
仅有一生是不足以让这些图像完全协调的,但通过一本书,它们还是乱七八糟地突然出现了,或者,随着对生命的希望减弱,随着“夜航船”的航行使她沉入自己的黑夜,它们胜利地强行闯入了。
夜晚,当一切都沉静下来,她曾坐上敞篷四轮马车在永隆散步,那时,炎热、麻风病、殖民者的傲慢和安南人的贫穷全都归于沉寂。
母亲穿着宽大的黑裙,端坐在车中,坐在长凳上的孩子们好像很乖,一点都没有暴露出他们的野性和充斥着那座屋子的巨大仇恨。她在她的作品《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地点》中,曾回忆起她穿过稻田时的情景。她在湄公河边长时间地兜来兜去,黑夜又来临了,降落在摇曳不定的湿漉漉的棕榈叶上。写作就来自这些图像,要根据这些图像来理解这个不幸的同时也是幸福的故事。
还有许多类似的图像能让文字诞生,揭示童年时期的这种神话。穿绸裙的小女孩站在一个年轻的印度###女子身边,玛格丽特?多纳迪厄脸上的大眼睛好像在询问,好像感到非常奇怪,对这个世界无动于衷。出现这种不解的神态,是因为碰到了已经预感到的、不明白而又不可避免的东西。在另一幅照片中,我们还看见她和父亲在一起,夹在父亲的双腿间,头上扎着一条大辫子,穿着一条让人想起疯狂之年的裙子。那是在1920年前后。这幅照片可以当作殖民地的宣传广告:那里的一切似乎都那么平静,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在另一张照片中,父亲埃米尔没有再出现。父亲已经走了?死了?还没有。他在法国,在河水中,治疗阿米巴痢疾,但他没有躲过去。那是1921年12月4日,他才49岁。孩子们一无所知,是后来才知道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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