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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本,刚刚整修好,对外开放那天邀请了启功前去揭碑,老先生颤颤巍巍地被家人扶着,从巷子口一步步地走来——站在汪氏小苑门前远远地看先生,手里拄着根拐杖,圆圆的脸,是笑着的,嘴有些嘟,戴个绒线帽,裤子偏肥,让人几乎疑心要掉——当然不会掉,只是肥罢了,走几步,看见人多了,自己把帽子拿了,露出一头的银发,白得宁静极了,有如活佛一般。
一个安静平和的老头儿。
揭过了碑,走进汪氏小苑,听着介绍,老人只是微笑,点头,最后站住了,撑着拐杖,说道:“是中国住宅园林的典范,是宝呀!”说过了,嘴轻轻地一抿,两边圆圆的肉有些动,还是微笑。
汪氏小苑的管理者想请先生题字作为牌匾,随行的家人忙着推辞,老人也指着自己的眼睛:“老眼昏花了,好多东西都看不清,看不清,很久不写字了。”字没有写成,不过好像也算不上是遗憾——据说老人在北京也很久不写字了。
老人在北京就提出这次到扬州一定要去汪中墓——汪中是老人最为敬佩的清代学者之一,我知道有这么一个墓,但自己在扬州这么多年,居然没去过,想想真是惭愧。在城郊的城北乡三星村停车时,离汪中墓还有一段路,车无法开,老人执意下车要走,随行人员想想还是把轮椅拿出来,让老人坐了。离汪中墓100米时,老人下了轮椅,拿了头上的帽子,站直了,抬头望汪中墓的牌坊,那神情如久旱遇甘霖一般,又似忽然吸进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顿时天朗气清。
到墓前,要跨台阶,自己走在前面,便拉了老人一把,老人紧紧地拽着我的手,感觉柔软而温暖——这就是那个写下那么多精美书法的手么?那一瞬间,真不想松了老人的手。
老人在墓前站定了,鞠躬,再鞠躬,三鞠躬。——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这个90多岁的老人。
老人说,青年求学时汪中便一直是自己的偶像,汪中,汪容甫,那是祖师爷,如今来了,想不到会保存这么好,想不到!
又叹口气:“北京有好多墓都拆了,还有胡同里的一些,没办法,扬州能保存这样不错了。”
汪中墓两面环水,几棵青松立着,牌坊是80年代重新修缮的,墓碑为清代书法家伊秉授所书——是那种笔力扛鼎的伊体隶书:“大清儒林汪君之墓”,老人摸着碑,口中轻轻地说:“好,好。”有些尾音,随行的学者问他:“启老,看得清字吗?”
老人说,看得清的。
摸摸碑,仍自说“这个——好——好——”
忽然就顿住了,出人意料却又满心喜悦地说:“小狗儿。”
——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果然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一只黄黄的小狗儿,老人的眼光全被吸引过去了,随行人员都被这个可爱的老人逗得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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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在扬州(2)
说了些关于汪中的话,回去时,老人仍坐轮椅,几个人跟着他。阳光好得很,刚刚在墓前的那只小黄狗在前面滚来滚去的,像一只肉肉的球。
老人忽然一个人又笑起来,笑过了,自言自语地说:“小狗儿——进院儿了。”
前面果然一只小狗儿摇摇摆摆地进了一家农院。
老人笑得真是开心极了,口中不住地轻轻唤着:“小狗儿,啧——啧——”
这童心未泯的老头儿!那一瞬间可爱极了。
启功是满清皇族的后裔,但到启功这一辈时,家道已日渐衰败了,年轻时受了不少磨难,提起这些时,老人总是略而不谈。他只说他是满人,祖上是爱新觉罗部落(这个部落的说法真是有趣),他说很多人给他写信时,总爱这样写:“爱新觉罗·启功”,启功就在信上贴个条儿:“查无此人”,然后退回去。他说自己的姓名就是启功,没有爱新觉罗这个姓,去公安局查名儿,你找不到爱新觉罗·启功,只有启功这两字,好多人后来仍信不过,写信时不给自己加个姓就少了什么似的,比如张启功、李启功之类的,老人又大笑起来。
老人专门开了《中国文化与扬州》的讲座,人来得太多,过道里都站满了,以至于后来组织者不得不把门锁起来了。老人从清代康雍乾盛世的政治说起,历述清代扬州繁华的始末,从朱熹说到章学诚、戴震,然后说到汪中、焦循,最后的观点是,扬州文化对中国文化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乾隆以后,直至上海崛起前,中国最重要的文化几乎都与扬州有关。他心仪的学者不少都是扬州人,汪中、王念孙、焦循、任大椿、阮元,尤其是汪中,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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