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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只要能吃饱肚子,叫谁妈都行——哪怕是叫小雪妈哩。”
马三多张大嘴巴顺了一口气,在马大洋额头上狠狠剜了一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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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穷人 第三十二章
他们说:“米米生了。”
他们说:“米米躺在炕上哇哇叫了半天,突然把两腿一劈,就生出一个娃来。”
他们说:“马三多有娃娃了,老杨有外孙子了。琴琴嫁给城里人已经好多年了,一直没有生,倒是米米和马三多生了一个。这一回,老杨真的有外孙子了。”
他们把这个情况,给乡上的邱主任、老王他们反应了,邱主任和老王没理。
他们说:“没有看出来呀,米米这一次一肚子生了俩,啧——啧——”
他们说:“啧啧,真的没有看出来。”
他们说:“一肚子生俩,少有啊。”
这一次出月子不久,米米就被乡上的邱主任他们弄到卫生院给结扎了。
马三多不明白结扎是怎么一回事,就问邱主任。邱主任描述说:
“就好比水沟里打了一道坝,水就淌不过去了——水淌不过去就浇不到地里了,地里没有水,当然就长不出苗来。”
马三多笑嘻嘻地说:
“那水要是大了,猛了,是不是可以冲开?”
邱主任神秘地笑了笑,说:
“那你就试一试吧!”
米米坐一回月子,马三多就为她杀一头羊,米米的奶水就像水一样淌不完。
米米结扎了,马三多又为米米杀了一头羊。当马大洋和马小香知道米米结扎了就不能再生孩子时,都显出了无比焦虑的神情。马三多想方设法问了他们好久,他们才不好意思地说:
“妈妈再不生娃,我们就再也吃不到香喷喷的羊肉了。”
。。
最后一个穷人 第三十三章
这年冬天,马三多突然感到危机四伏,他五亩地里收获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一家八口人,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嘴,加起来足有一个脸盆那么大,每天两顿三顿地要吃要喝。他的羊群,这时候也是不足三十只的样子了。
马三多把这种危机告诉米米的时候,才知道米米早已经为此心悸难挨。她的身子哆嗦着,腿脚趔趄,站立不稳,像冷风从屁股下面吹疼了脊梁骨。她忘不掉那一年的大旱,沙洼洼只有马三多的五亩洋芋丰收了。她忘不了饥饿揪扯着五脏六腑时的那种空荡荡的疼痛,眼睛里发出草叶一样的绿光。
被饥饿折磨过的人,对饥饿的感觉是刻骨铭心的,一听到饥饿这个词,便不寒而栗。它是个多么强大的敌人啊,要不是这个敌人的驱赶,她杨米米怎么会跑到马三多家的洋芋地里?又怎么会躺在他家的洋芋堆上让他轻而易举地伸手捏住了自己那两只青果样坚挺的乳房呢?这些挥之不去的情景,米米记忆犹新,仿佛近在昨日。
他们躺在大床上,米米在黑暗里眨巴着忧郁的双眼,自语般地对马三多说:
“咋办?马三多,你说咋办?”
马三多想了想说:“先吃,吃完粮食,不行咱就卖羊。”
马三多的声音因为透着无奈,听上去自然没有底气。
米米说:“羊卖光咱可就啥也没有了,就剩那五亩地,天再旱,咋办?”
马三多想了想,突然就想到了那一年自己的辉煌,就说:
“种洋芋,八张嘴一天两脸盆洋芋,总够吃了吧。”
一说到洋芋,米米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的心咚的一声就从嗓子眼回到了胸膛里,有一丝奶水竟吱地喷到了马三多脸上。
老代发动沙洼洼人开垦的荒地,因为缺水,一连好几年都没有收成,洒进去的种子经风吹日晒,变得焦黄,上面的补助又迟迟发不下来,老代不得不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骗一骗大家。
“上面说了,荒地有了收成才给钱。”
“能有个球收成,这都几年过去了,连个黄秧秧也不见长出来。”
“日您妈老代,你把人整日塌了,钱叫你一个人弄下了。”
“你个贪官,操###子操到咱乡里乡亲身上来了。你个驴日的,你咋到现在一亩荒地都没有开,你尽日晃我们哩。”
“打,打狗日的。”
“打,打这狗日的。”
“揍,揍死他。”
他们向前围过来,有人的手指头差不多已经指到了老代的鼻子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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