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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该不该劝,只好陪着叶央研究那张西疆的地图,时不时偷眼看她。身量很高的少女,脊背笔直挺拔,头发乱蓬蓬的,唇上裂了一道口子,肤质细腻一眼就能瞧出她之前过的是多么安逸富足的日子,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西疆的艰苦。
叶央的心思显然也不在地图上,手指勾勾画画,在泥地写出一串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半晌才回神,见李校尉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正好问几个问题:“过了晋江城才到雁冢关,现在邱老将军是退到晋江城了?”
“前方传回的情报说尚未入城,镇西军还在城郊苦战,但雁冢关一开,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承认失败是件很不好受的事,李校尉如实回答的声音低涩。大祁的军队并不弱,为什么偏偏屡战屡败!
叶央应了声,接着沉默。
灯油燃过一半,照着她的影子隐隐绰绰,李校尉终于沉不住气,粗噶的嗓门压低,轻声提醒道:“叶……您该休息了,时候不早,明日还要行军呢。”他还是觉得不能叫将军很别扭。
“啊,我不累。”叶央还未从入神的状态恢复过来,随口回答,把写在泥地上的字一伸手抹了个干净,拍掉掌心的灰尘。
这种随意的动作,让李校尉觉得她和任何一个士兵都没什么区别,无形之间亲近了许多,黝黑的脸上咧开一口白牙,笑道:“您长得很像叶骏将军,都是贵气的人,却和我们差不多。”
话一出口李校尉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什么叫差不多?人家是一品国公家的,你是个六品校尉,差多了好么!
“你是不是想说,我和那些贵族家的娘子不一样?出身名门却没半点贵族的做派。”许是赶路太多脑子僵了,叶央刚刚想的问题始终是一团乱麻,干脆和李校尉聊几句换换脑子。
“哎,就是!”李校尉一句话,抹掉了叶央两年为习惯大小姐生活而做出的努力。
果然不是那块贵人料,跟人家学了多久也比不得正经世家出身的王巧筝,叶央苦笑着开口:“我也很纳闷,为什么呢。”
之前努力了那么长时间,来说服自己已经是名门贵女,可从换上戎装的那一刻,叶央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柔软的绫罗只是她的面具,摘掉了也不觉得可惜,反倒更自由。从养尊处优的国公府过渡到睡泥地的军帐,几乎不需要时间她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尽管粗糙的布料刺的皮肤微微发疼,叶央却从不放在心上。
随意聊了几句,李校尉又劝:“看您累得厉害,别还没到雁冢关便撑不住了。”
叶央看了看准备好的床铺,人家特意找出了最干净的一床被子,又匀出了一个垫子铺在地上,觉得还是休息会儿比较好。
可算愿意休息,李校尉跟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在叶央大步过去和衣躺下的时候松了口气,不好再逗留,起身告辞了。
“等等。”叶央就这么闭眼睛躺着,叫住了李校尉,“五月十五雁冢关,是叶安南值夜吗?”
“是。”李校尉背对她正准备踏出军帐,回答得相当肯定,正因为库支那天夜袭,而后上报给朝廷的公文要明确此类信息,他才分外肯定。值夜的将士往往身先士卒,叶安南凶多吉少已是定论。
良久没等到下文,李校尉微微侧头看向床铺,发现满脸倦色的叶央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只有垂在身侧的手牢牢握拳,指甲嵌进掌心里。
直到最近才知道,两年前自西疆去京城时,叶央就是从晋江城出发的,在那里她认识了商从谨,而晋江的源头就在城外不远,通过支流一路行水路到京城。
两年后回来,平民战乱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彻底化为乌有,官道两旁常常能看见逃难的人们,眼睛里闪着警惕不安的光。
连续数日都未休息,叶央那一觉睡得很沉,三个时辰后精神满满,吃了一碗热水泡开的胡饼,狼吞虎咽跟吃家里的山珍海味差不多速度,辘辘饥肠顿时得到满足。
不过神策军现存的粮草只够支撑两日左右,再不同镇西军汇合,得不到补给,还没等开战全军就已陷入困境。
可是没有封衔的新统率说了,还不要忙着支援镇西军。
“支援?你们两千人支援几万人吗?还是说有了一群曾经的猛将这场仗便不会输?”收营前叶央立在全军之首,顾盼间有种让人臣服的魔力,“如果再拿起兵刃,你们保证会胜利吗?”
众将士面面相觑,明明叶央昨夜是鼓励过他们的,怎么睡了一宿又说起这些?不是在灭自己的威风吗!
言语的力量是无穷的,可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