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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痫患者一样抽搐着,吐着黄|色泡沫。
他们是大路的客人,也是大路的主人。每日在太阳气咻咻地地从黛色的东山上升起时,他们就在酸枣树下坐定,以不变的姿态与来往的行人碰面;当阴丹布一样的夜幕在田野与苍天之间拉开时,他们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尘,慢慢地消失在旷野的深处。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人们注意到他们,只是因为长了一对眼睛在习惯成自然驱使下的无意识行为而已,没有特别的意义。有时候,他们成为风景的一个点,或一个侧影,人们也觉得自然如习惯,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时正值饥荒年月,时间患了重病,物质的天地在最重要的环节上出了问题,而人们正是在这个环节上的主要因素,人人为生计所忧患,为末日所恐惧。
但母子俩仍能从善心人手中得到一些食物,一块坚硬的麦饼,一截几乎失去水份的甘蔗或两只烤红薯……
一日,晌午已过,他们仍无收获。头上仍是白花花的毒日头,天空终于现出了它本来的面目——白茫茫的一片;路上晃动着嚯嚯作响的蒸汽,焦干的路面像垂死者一个焦干的笑容;滚烫的尘土被驰过的车辆携起,四处飞扬,像一团团褐色迷雾。孩子饿得哇哇大哭,而他整个身子既不摇晃挣扎,也不痉挛抽搐,这状态使他的哭泣比阳光更具有对这个午后的强大穿透力。妇人抱紧了他,一丝绝望终于击破了她最后的那点坚持,使她的脸如一张僵硬的棉絮。旷野单薄如一张纸,孩子,正在这张纸上被拉长,妇人似乎再也感受不到那是一块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种清香,一种被叫Zuo爱的承载与延续。生命给予她的唯一的遗产,也可以说是补偿,即将要被生命的无情和无礼所夺去。偶尔,有一个人走过,听到哭声,看一看,又急急地走开了。就这样去了不少的时间,妇人低下头去,把孩子眼角的泪水拭去,但立即又有新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涌了出来,妇人惊恐起来,这样哭下去,怕是眼睛也会焦干的。孩子不理会这个,只因为肚中因为饥饿导致的疼痛而使他放狂地哭号。显然,妇人被这哭号弄得烦躁起来,她的巴掌狠狠地拍打着孩子的屁股,骂道:“嚎死啊你!嚎死啊你!”孩子戛然止住了哭声,刚刚睡醒那一刻一样从妇人的臂弯中抬起头来,望着妇人的脸,然后又望着路上的几块石头呆了,随即又把目光移到母亲这边,从那张脸上寻找生气的原因,他可能就此开始考虑生活和人的那一张脸。那是一双多么清亮美丽的眼睛,只有天使才有的,它们的光碰到了母亲的脸,感应到母亲的心上去了,母亲的心猛地酸楚起来,她在自己制作的美物面前感到了一种力量,一丝绝望时的安慰,这安慰使她眼中立即涨满了潮水,被孩子的眼光给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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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开始浸出薄薄的蓝来,仿佛时间再也动弹不了,停止了,被阳光烤成了一片白。远处叫嚣着的蝉儿锋利的声音将天空又撕成了碎片,斑斑光影在大路上跳跃,这些长年无言的路,也将大地瘦弱的胸膛撕成了裂帛。
就像我们总是在某个节骨眼上安排的转换一样,一件出乎意料的东西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如果是太阳掉下来,你会立即被焚烧成一股黑烟,如果是乌云掉下来了,你就会毫无迟疑地爬上去,神仙一样乘云而去,如果是蔚蓝掉下来了,你就是一块块软软的胶体,如果是时间掉下来了,你就得到了归宿——地|穴或石墓。这些假设实在与母子俩没任何干系,他们不必为这些蛮荒的诗意绕圈子,他们只感到被一件东西击中,几近麻木迟钝的神经也感到了些许的疼痛。此时,风从阳光的囚笼里逃出来了,吹到母子俩身上,使他们感到了清凉的疼痛,也使那株快要失去水分和庄重的酸枣树也有些轻微的酥痒。
熟透了的酸枣从老天爷的四肢上掉下来了。
男孩人猿泰山似的从妇人怀中挺起了身子,他看见面前的沙土里,几颗黄得透亮的酸枣被强烈的阳光照得像一颗颗宝石。他轻灵地滑脱了妇人的双臂,向酸枣扑去。饥饿产生的力量使他变成了一头幼豹。妇人恹恹地看着他,他是那么迅捷地将枣儿抓在了手里,小小的手立即成为两只圆圆的小拳头,死死地扣在怀里,仿佛那是恐龙蛋或豹子喜欢的食物。也许,你以为孩子会立即将酸枣连泥一块儿吞进肚里,他确实也拿了一颗往嘴里送,但他很快地改变了主意,转身将一颗最大的酸枣塞进妇人嘴里,像是强加给妇人的某种义务。妇人脸上的一丝笑容使她变成了一个天使的美丽绝伦的母亲,她也立即感到这世界原来那么有情。她将孩子重新揽入怀中,左臂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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