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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诡辩、一个面朝黄土的素洁的卑微。它真的不是马了,哪怕我们只是从局部的感受而得到这个结论,它四蹄钢针一样扎在烂泥败草之中,它就是一个不能穷尽作为马的一切的梦。死在天地之间的,本不是心脏停止了跳动,呼吸也被截断,也不是作为灵魂附丽的躯壳的消失,也不是心死(最大的悲哀?),而是这一切扩大为无限,单纯得使整个生命世界不再为极为有限、过于具象化的形状和律动而忘记了自身的无穷。我们在马的归纳中成为复杂,而在另一时刻,马在我们的隐形中结束了马的使命。我们意识到了脆弱和无奈是怎样降临到我们心上的,即使最容易成为本质的东西也会将表象表意的东西一同带来,并带走。我为那匹瘦削的马画了一幅素描,通过线条仍不能找到征兆的或实质的话,宁静就应该是寂寞而残忍的奇迹。马是生命中最俊朗与流畅的生命,生命莅临了,而已通过宁静奔向了虚无。
不必惭愧,犹如罪犯,当你和一个眷爱的人儿一同漫步或促膝交谈之时,在你眼里,没有遮羞蔽辱的衣服,而只有其洁净优美却又淫荡的肉体,作为欣赏,肉体与爱并不能随意地加以区分;作为享受,肉体无疑成为爱最具有征服力和说服力的东西。偷窥癖对私|处的偷窥与对浴池中胴体的偷窥并非不同,羞愧于通过衣服只看见内体的人是对爱情的曲解。就现在的情形来看,爱情的深度若是真的能达到肉体,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那些爱情的亢奋者所津津乐道的,只是解开衣服后触及的那层皮肤。从这一点来看,审美就成为关键,一个是性的直接存在,一个是美的幡然省悟。两种方式归结为感动,你还有什么可自责的呢?
对美的崇拜,是智者唯一的姿态,是仁者全部仁慈的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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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世的最后几年里,练过香功,而今我倍觉诧异的是她加入了省佛教协会。我以为一个人不信佛的原因是对人类还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白的信任存在,几乎所有无神论者大抵如此。摆在老家堂屋中的香炉、简朴的佛像和两束塑料花,使我联想到了某种朝拜的虔诚是根本毋需多少装饰和美妙的言语的。我不信佛,但我知道信佛者心中的那些滋味和感受,难道母亲真的让她忙碌了一生的生命和操持着一切的慧根都让位给了“万能万善”的佛?她在无数次的烧香与跪拜中,在烛烟缭绕、诵经声声的寺庙里,见到了真正的佛了吗?她除了为子嗣们祈祷,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渴望?后来她病重住院,后来在悄然和绝望中死去。那是在七月,大地绿得发黑的时候,人心大抵也是最黑的时候,也是让我彻底看明白了诸诸世象的时候。疾病是众生必然的,也是最容易结识的“伴侣”,说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也是这个几乎占了夺取人生命近一半比例的疾病,却成了人类良心的一面镜子,也就是说,只有在疾病进入人的肌体,无情折磨人的灵肉的时候,你才能真正看穿人类的真正面目。当这些都看透了,你也就真正绝望了,在真正的绝望中使你有了底气批判人生或归隐山林的时候,你才是一个真正得到了希望,并真正开始让自己的生活和生命,都达到自由境界、不惧怕任何人事、心灵悠然的人,尽管那时你依旧没有信仰!
通过金钱,可以看穿一个人的道德与素质!
通过疾病,不仅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良知,而且你能明白医治人性和人情的良药究竟是什么。
通过母亲,我获得了最高的启示:当我们不再相信人类的时候,佛就存在!
你走了也好,母亲!愿你永驻佛心,莫再回到人间!其实你也不愿意回来了!在你心里,家也是佛,可家已破灭,佛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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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讲两则故事。
第九卷 第三章(1)
其一。
有一对母子,准确地说,是被命运的某个疏漏,或者是被生活本身的吝啬和残忍逼迫到了无以自救的母子,终日在城市和村庄之间的大道旁乞讨。形销骨立的妇人极容易使你的情绪降到冰点,或者你会想到某个画匠的画室里又将摆放一具人的头颅,不是石膏模型,而是真实的头颅。那孩子,一个经常被阅读者疏忽的逗号一样的孩子,蜷在妇人这本轻轻一翻就要纸碎字裂的书中。他硕大的耳朵几乎可以盖过那张小小尖尖的脸,眼中未及填写的人生,在脸上已依稀可见,高高的额原本应是为生命准备的智慧,而今却对生命闪烁着一个幼儿不应该有的疑问的光,俊美的鼻翼本来是用来呼吸新鲜空气和母亲的芬芳的,而现在,它几乎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他们身后,是一棵老年痴呆症一样的酸枣树,树下的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