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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求声中他的眼角滚出昏黄的泪珠,通常临死的老牛就是这么流泪的。
景怡鼻腔酸涩,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急,能给岳父的最后安慰就是真挚的誓言了。
“爸,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千金。”
事到如今多喜只能选择相信,又挣扎呼唤另一块心头肉。
“胜利……好好听哥哥姐姐们的话……”
胜利早已跪在床边泣不成声,用力抓住父亲身上的被盖,手指像炸酥了的面线,怎么也使不上劲,听到父亲的叮咛也回不出一个字。
秀明知道父亲其实是在向他们托孤,连忙保证:“爸,胜利就交给我了,我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多喜眨眨眼睛代替点头。
“还有佳音……也别让她受委屈……回头见了你大姑妈……让她别难过……”
他尽了最大努力安排后事,其余的已力所不及,越来越猛烈的痛苦缠缚上来,视野暗了,空间在摇晃,他仿佛案板上正在被肢解的鱼,感受到任人宰割的恐惧。
于是本能地求救。
“慧欣……人死后真有灵魂吗?我不会下地狱吧?”
他知道死亡是个短暂的过程,忍一忍就过去了,怕就怕死后痛苦依然延续。
慧欣一直在默默替他念经,闻声抓住他的手,将自己的佛珠缠在他的手腕上:“你放心,你已经诚心忏悔,也努力补过了,罪孽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多喜濒死的脸呈现微弱的笑意:“那就好……这样我就不怕了……”
永别在即,慧欣悲痛万分,忍不住想道出耿耿于怀的心事。
“老赛,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老友临别都会尽诉衷肠,多喜却意外地拒绝:“不用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慧欣两眼噙泪:“这件事很重要,我一直瞒着你,其实……”
多喜用尽全力打断她:“别说……什么都别说……让我安静……”
赛家人疑惑,慧欣究竟想对多喜说什么呢?莫非她真对多喜怀有超友谊的情愫,想在最后一刻告白,若果真如此,多喜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心硬了。
十几分钟后多喜又陷入昏迷,孩子们喊破喉咙也叫不醒他,到了晚上十点,慧欣打算回家一趟。
“你爸早把他的行头置办好了,藏在我家里,我现在回去拿,以防万一。”
多喜对死亡做了充分准备,力求不给子女添麻烦。
景怡想送慧欣回去,被她拒绝。
“你们都留在这儿,兴许老赛还能醒过来,到时找不着你们可怎么办。”
不止她有这种幻想,其他人也期望多喜还能清醒,和家人们多聚一刻是一刻,而且贵和还没消息呢。
秀明又给三弟打了几个电话,直到凌晨三点多他才主动回话,在那边惊恐万状地喊:“大哥,爸怎么样了!”
秀明累积的压力和焦躁化作枪林弹雨。
“你在搞什么鬼!手机为什么关机!”
“大哥,我白天一直开会,回酒店不小心睡着了,爸呢?抢救回来了吗!”
集合七大洋的海水也浇不灭贵和的悔恨,他今早去县政府开会,听说那县长最讨厌底下人在开会时看手机,就干脆关了机。政府机构办事拖沓,县长又特别好学,在会议上频频向他“不耻下问”,甚至问到了项目以外的建筑知识,会议时间一延再延。
贵和的好口才发挥良效,愣是用本科学历摆出了专家谱,让领导们相信,他有能力在多快好省的前提下将这座县委办公楼建成本地地标。
县长大喜,中午盛宴款待,内蒙人爱喝酒,谈生意多在酒桌上进行,成功率与酒量成正比,据说以前一个省委书记就是喝酒喝死的。贵和任务在身,只得入乡随俗,可惜量窄不成气候,才两轮就被灌爬下了。回到酒店倒床不起,后来被冷水浇醒,发现自己半身湿透地躺在卫生间的马桶旁,原来他酒醉时摸到卫生间呕吐,吐完就地昏睡,卫生间的蓬头漏水,躺在地上的他正好做了人体海绵。
他脱掉衣服洗了个澡,头重脚轻爬回房间,又昏沉沉睡过去,刚才醒来打开手机,只见桌面跳出上百条微信和qq消息,还有十几条短信,都是家人们发来的。
他看了两条就似铁板烧上的活烤章鱼,手忙脚乱滚下床,酒也吓醒了。
秀明骂他的话车载斗量,暂时先记在账上,催促:“爸快不行了,你赶紧回来!”
贵和也想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