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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蓝得几近失真的天空犹如一颗宝石,而飘在苍穹上空的几朵白云,则镶在宝石深处,更加衬托出宝石通体闪耀着的那层幽蓝的光芒。远处,长江源头格拉丹冬冰峰犹如一座巨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龙刚解释说,格拉丹冬是藏语译音,意为“冰琢佛像群”。罗一川细看过去,那一座座雪峰果然极像冰琢玉雕的佛像,千姿百态,煞是漂亮,不由得顿生一种对大自然的无限崇敬之情,强烈的高原反应似乎也因此得到了些微缓解。
当然,巍巍唐古拉带给人们的绝对不会只是眼球的舒服,这座屹立在青藏线上成千上万年的雪山,之所以能让人们对它心存敬畏,自然有其过人之处。罗一川不知道当年文成公主进藏是否经过了唐古拉,如果经过了,她和她的随从们又是啷个从这座伸手即可把天抓的雪山中穿越过去,顺利抵达拉萨的。罗一川只知道很多新兵都在唐古拉深刻体会了一次生死对决的滋味。严重缺氧加上气压太低,不少同志的鼻血犹如决堤的洪水长流不止,很多人在离天最近的地方撒了一泡“童子尿”后,脑袋就疼得像扎了无数根钢针,而身体则软得如同一堆棉花。
“这么宽的地方还不够你们屙泡尿?人不大,胆子不小,竟敢对准唐古拉山口标志碑‘开炮’!”也许是因为张建忠病亡的阴影还堆积在心底,龙刚一直显得有些情绪低落,呈现出一反常态的烦燥和焦虑。现在,他可能又发毛了,竖起右手食指,点着几个新兵的脑袋教训他们,“晓得标志碑旁边那些石堆是啥子吗?玛尼堆!玛尼堆是啥子?是曼荼罗,是藏族同胞刻在石头上的追求、理想、感情和希望。晓得那些飘飞的五彩经幡是啥子吗?是风马旗!象征藏族同胞对山神的尊崇、祝福和祈祷,喻示着天地人畜和谐吉祥!面对这么神圣的吉祥物,你们胆敢露出小*屙尿,不受到严厉惩罚、不付出惨痛代价是不可能的!”
新兵们没有心思去研究龙连长这番话的可信度,也来不及分辨它究竟是客观事实的反映还是虚张声势的黑色玩笑,他们看见总队首长的小车从停在路边的解放车队旁疾驰而过,辗着一地冰雪朝拉萨方向飞奔。很快,一个令人伤感和恐怖的消息从车队后半部分传来,说是几分钟前一名新兵在唐古拉山口停止了呼吸,另外两名新兵也被诊断为肺水肿,眼看就不行了,被紧急送往拉萨救治。
这个不幸的消息当即让罗一川觉得天上的太阳似乎正滴着鲜血,青藏公路两旁的雪山也似乎全变成了灰色。他从来没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如此近距离、如此大面积地接触过死亡,可此刻,死神好像对这些胡茬还没长硬的远道而来的新兵很感兴趣,时不时地从车队中拉走一个。罗一川甚至怀疑,青藏公路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捷径。这让他无法自抑地感到忧虑、紧张、慌乱,头皮发麻,全身起满鸡皮疙瘩。
罗一川想象不出张建忠和刚刚离去的这名新兵的父母得知儿子亡故的噩耗后会伤心成什么样子,是痛哭失声泪流成河还是呆若木鸡无所适从?是披头散发不吃不喝还是借酒浇愁烂醉如泥?是失魂落魄两眼发直还是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无论怎样一种情形,都是罗一川不愿意看到,实际上也是他根本无法看到的。罗一川的路在前方——西藏高原的某一座军营中,那里,会有一张床、一支枪、一个哨位之类的东西正等着装饰他不可预知的军旅生涯。
车队继续前进。
翻过唐古拉山,海拔逐渐低了下去,不过,多数地带尚在四千五百米左右,最低处也有三千六百多米——青藏公路西藏段以及该段公路两旁和尽头的草原、湖泊、村庄、牛羊、牧人、城镇,普遍不动声色地存在于海平面往上四至五公里的地方——这个高度,足以让生活在低海拔地区的人们望酸、直至望断脖子。
从接兵干部口中得知已经进入西藏境内,新兵们压抑、沉闷的情绪渐渐好转,暂时把高原反应、肺水肿和死亡带来的郁闷、担心和惶恐一古脑儿地藏在心底。车队中甚至偶尔还响起一阵歌声和笑声,惊得路旁觅食的牦牛转过头来,向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哞哞哞的回应几声。
当车队沿着一路坑洼缓缓前行,把冰川、草原、盐湖、戈壁、雪山和地热全部甩到身后时,拉萨也就近了。罗一川禁不住激动起来,在心里一遍遍地呐喊:“西藏,我来了!我他妈居然挺过来了,居然活着来到西藏了!”
第二章1 高原营盘
准确地说,罗一川的新兵生活是抵达阿曲地区后才开始的。至于从仁和县坐客车到成都,从成都乘火车到格尔木,再从格尔木坐解放牌汽车绕道拉萨奔赴阿曲那二十四天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全都只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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