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知心(第4/5 页)
请求指点其幻法。
道是与千宁无干系,杨和仲数次请教皆出自他自身所求,两者间分得清明。明赫倒无所谓什么干系不干系,整日府中闲来无趣,也不求其酬报,仅与杨和仲对法打发时间,顺道窥一窥所谓千宁之道、天下致法。
空院无繁相,草木凋零,遍地枯枝残叶,明赫长发未束,不稍时便教连绵丝雨打湿。
寒秋淋雨湿衣,风寒极易入体,杨和仲身强体健倒无大碍,反观明赫体瘦纤弱恐不敌秋霜侵袭,欲替他擎伞却被婉拒。
“不必了,”明赫推开他的伞,“死不了。”
杨和仲语噎,暗暗藏回伞,只好随他的意。
不等反应,杨和仲顿觉眼前地转天旋,待重平静时,他同前几回那般怔愣难回神。明赫所幻景象渐次庞大,起先还不过一花一木扩到园中一角或屋房一间,杨和仲勉强可辨,现今天地俱变,他明知是假却不知从何破起。
“看见了什么。”明赫将自身也纳入幻相中,问他。
合眼定神良久,待再缓缓睁看,杨和仲长吁气,宽袍下的手竟不自地颤巍。
他顿时晓得,明赫竟还不掩饰地试探他。
入眼是峭壁之上将燃尽的暮光,远城漫天火光刺穿升腾滚卷的黑铅云,是座繁华邦城遭覆灭灾之象。
明赫见杨和仲面色顿变,模样不对,心下了然,上前控住他的腕间:“修幻法之人,最忌心神不静,心中有愧。”
杨和仲平日里朗朗的声染上悲腔:“殿下为何幻出这般景象。”
“心相而已。”明赫握着他的手越发得紧,言语仍淡淡,“你若受不住,我解术便是。”
“再等等,”杨和仲反握明赫,通红的双眼含了些恳求意味,“我想再看看他。”
淬毒匕首的尖刃啄上他细白的脖颈,任凭寒刃撕裂他的肌理。
“我已经快记不清他的模样。”
杨和仲的手颤动得厉害,明赫见状于他手背画下静心符,浅玄青的眸中暗光浮现,提醒道:“杨和仲,平心。”
“他已经死了两百余年,当初没留住的人,如今更不能妄想留住,除非你想永生永世被困在幻境里。”
明赫同样目睹幻象中的惨剧,那薄衫之人长衣曳地,款款步入央殿,蓦然癫笑不止,狂歌长咏握刃自刎而死。血流满地,尸身焚尽于烈火熊熊中。
明赫识得他,南阕各宫皆置有其神龛画像。
据传约二百余载前,前朝末代乱世已近百年难平,大曜名存实亡,此人出身大曜即今北翟宗室大族,其母为北翟长帝姬翟陈,后随姓陈。陈氏一朝举兵,覆西陲诸邦、灭北疆各部,南阕尚氏祖得其慧眼赏识,方成其麾下一支,深得重用。
后其癫魔自刎,与城同葬,尚氏借趁群龙无首笼络势权,接手诸城,与北翟分庭抗礼,自立为帝。自此大曜灭亡,遗朝北翟、新国南阕与诸藩国部族并立。
待政权稳固,尚氏祖且告丧于天下,追思陈氏为圣德贤文武开朝皇帝,入宗庙,尊以神位供奉,建衣冠冢,尚氏祖歃血立誓,后世南阕历代帝皇皆需葬于其四旁,生死护守。
故此野史中多有论谈尚氏祖对其生情的疑猜,初为帝的尚氏祖虽知其间此说流传甚广,不睬群臣灭谣言稳政权之谏,任由蜚语发酵遗传至今。
北翟陈氏,大曜遗贵,字名不明,聪敏心狠,据闻武可赛帅,率兵杀敌,灭胡国覆异邦,文可比相,安邦养民,文采斐然挥墨辞赋。谋臣武将忠心不二,文人传诵其章,万族归服,实乃奇才天纵。
《前翟史》亦有载:陈氏,合州人,乱世功高。大曜历二三二年,北翟元年,屠城自刎而亡。
逝前留封书,言不愿存迹,故现世正史唯留寥寥数笔。尚氏祖悖其遗愿,虽假意不教其入南阕史书,实则尊帝化神年节祭奉,撰写其传史藏于宫廷,官学私塾皆授习其文章、专研其兵术,于民间大肆歌咏其功绩,戏曲、话本无不传颂。并因画像中人貌相姣好,早些流传的风流韵事仍为酒饭之余乐道的谈资。
他乃南阕人所尊的神,而神之名讳确为秘辛。
显然杨和仲识得他,且将他看的极重。可知所谓南阕尊神,不过千宁境愚弄世人手笔。
“凡躯成圣,定是免不了这一遭的。”杨和仲莫名地哀叹了句,嘴角竟噙着笑,手上松了力劲。
明赫放开手,望着焚烧数日殆尽的繁城,他头回幻成旁人心底藏得最深的念想,或是贪欲或是懊恨更或是求而不得,略略促急地应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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