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第1/3 页)
三月,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绵密的雨丝打在人身上,惹来好一通抱怨。
“天天下雨!天天下雨!比黄梅时节还烦人!”
娇姐儿踢踢踏踏,不情不愿地取了个笸篓,把院里院外几棵桑树的叶子捡起来。
三月桑叶刚长成,翠滴滴的挂在枝头,昨夜疾风骤雨,到底还是掉了些新叶。
农户俭省,落下的嫩桑叶稍晒一晒就能喂蚕,实在不行就拿去喂给里正家养的猪,到底也是个人情。
牛毛细雨密不透风,穿了蓑衣也不管用,娇姐儿越捡越烦,撅着嘴呶呶不休地抱怨——
一会儿说“要吃姜汤祛寒”,一会儿又说“母亲偏心,凭什么珍娘不用捡”,说着说着,还若有若无的瞪了林稹几眼。
一旁的林稹搁下手里的线锭,暗自苦笑,心道她天蒙蒙亮就起来洗衣、做饭、劈柴火、打猪草……你不过是睡到太阳高起,再穿上蓑衣院里院外捡捡桑叶罢了,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更别提要不了一会儿,这蓑衣就该她来穿了。
果不其然。
“好了,娇姐儿,快把蓑衣给珍娘,还得下田看秧水去呢。”
钱氏从东稍间走出来,已经换了套破旧的葛布短打,又套好了蓑衣斗笠。
一听不用再捡桑叶,娇姐儿喜上眉梢,抱起笸篓就进了屋。
即使穿了蓑衣,娇姐儿面上、头发上还是沾了雨水,一双草鞋底都是烂泥,叫钱氏看了,不由得心疼起来。
要不是怕院子外的桑叶被别人捡了去,也不至于叫女儿冒雨去捡。
“灶头有姜汤,快去喝一碗。”钱氏先给娇姐儿擦了擦雨水,又盯着她灌了两大碗姜汤。
见娇姐儿脸色暖起来了,钱氏这才转头对着林稹客气道:“珍娘要是冷了,也去喝一碗祛祛寒气。”
林稹点点头,客气地道了谢,接过娇姐儿递来的蓑衣,转头去东稍间的灶台,灌了满满一大碗姜汤。
湖州多山林,当地最不缺的就是柴和炭。相较于感染风寒后的花销,做饭时耗些柴火煮锅姜汤祛寒,反倒俭省。
一碗姜汤入肚,从喉咙到腹部,五脏六腑都热辣辣的,林稹微微冒汗,这才跟着钱氏一起出了门。
三月里,田间地头稻苗青青,陇上散落着七八个劳作的农人。
又有几个梳着包髻、合围掩裙的妇人,袖子卷的老高,露出粗壮的胳膊,正踩着草鞋冒雨回来。
“阿钱,这是干什么去?”热心的农妇招呼道。
钱氏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声,又客气道:“陈娘子好”,语罢,还解释:“地里雨水多,怕淹了苗,得看看去。”
陈娘子看了眼钱氏,提高了声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阿钱,这么大的雨,出门怎么只带珍娘,不带你家娇姐儿?”
话一出口,周围几个妇人互相挤眉弄眼,又都窸窸窣窣地笑起来。
钱氏被笑得面皮涨红,这是明里暗里指她偏心呢。
她正要回嘴,身后的林稹反倒先开了口:“是我憋在家里许久了,娘架不住我歪缠,这才应了我,叫我跟着她出门透透气。”
人家苦主都这么说了,一众妇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钱氏松了一口气,添补了一句:“珍娘已经十六了,要不了多久就得议亲,农桑针黹,洗衣做饭,样样都得学起来。”
话说得倒是好听。
陈娘子从鼻腔里飘出一个哼来,也不知道在哼谁。
林稹眼看着钱氏的脸皮又涨红起来,忍不住劝道:“娘,我们走吧,地里还有活儿呢。”
再吵下去,被人看笑话也就算了,地里的活儿干不完,明天还得冒雨继续干!
钱氏得了个台阶,也不再多话,带着林稹匆匆往前走。
只是走得远了,还能听见后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什么“珍娘也是个傻的”,“到底不是亲生的”,时不时还伴着几句劝和,“算了算了”、“后娘也难做啊”……
林稹全当自己没听见。
那不然呢?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大病初愈,既没生计,手头又没积蓄,惹恼了钱氏,她吃什么?住哪里?
两人冒雨走了半里,终于到了自家的地头。
江南人多地少,田地多数狭窄散乱,除非是大户人家,否则十几亩地鲜少有连在一起的,多半是这里半亩,那里三分。
林家的田也不例外。
林稹跟着钱氏,冒雨去了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