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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娭毑回到厨房,王四家堂客轻声道:“昨天晚上我又看到大妹子去了塘边,她脑壳到底清不清楚,千万别想不开啊!”
胡大娭毑苦笑道:“不清楚倒还好了。就怕她想起来,这次要不是她男人还在,我们早就要到塘里捞人啊!”
厨房外,小满和长庚正抬下来一只野猪放下,看到小满红通通地眼睛,长庚轻轻拍拍他肩膀。小满一点也不承情,闪身躲过,到水井边洗了洗手,闷头向隔壁走去。
长庚把头探进厨房招呼一声,胡大娭毑看见野猪,嘴巴都合不拢来,一个劲夸他能干,长庚赧然道:“不是我捉的,是平秋和朱沛。”
胡大娭毑乐呵呵道:“赶快叫他们都下来,打仗的几个好伢子回来了。”
“打仗的是好伢子。我们就不是了啊!”长庚半真半假开玩笑。胡大娭毑抄起锅铲撵人,长庚一溜烟跑了。从杂屋里拿出铜锣,热热闹闹一阵猛敲,这样唤人的效果虽然很好,也把胡大娭毑气得追出了半条垄。
在一帮小家伙的叫嚷声里,吉普车停在晒谷坪,顾清明最先跳下来,将薛君山的拐杖拿下来,薛君山接过拐杖,拒绝了他地搀扶走下来,原来他的大腿受了伤,绷带上仍然可见红色。那刺眼地红色阻挡了毛坨扑上来的脚步,毛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拐杖,仰着脸轻轻唤了一声,努力地让爸爸看到自己的笑脸。
薛君山的脸整个拖了形,双颊深深凹陷,脸色青黑,若不是眸中仍有灼人光亮,跟病入膏肓的病患并无区别。毛坨见他没什么反应,满心失落,哀哀又唤了一声,薛君山回过神来,用力摸摸他的头。虽然离自己期待的仍有很远,看在爸爸受伤地份上,毛坨还是觉得满足了,退开一步,准备卫护着爸爸开路。
胡长宁从后面的车下来,随之下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帅气的军官,比顾清明年纪稍长,最后一辆,两个警卫抬着一块匾下来,几个细细伢子都看出凝重之色,不敢再闹腾,一个个缩头缩脑藏在老大毛坨的身边,目不转睛看着匾上的四个大字。
四个字中,毛坨认出了两个,歪着头念道:“满门……满门……”胡长宁眼眶一热,遥遥向他伸手,毛坨在薛君山恐怖的面色上探视一番,决定还是投奔胡长宁,胡长宁身边的帅军官摸摸他地头,和和气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毛坨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划拉给他看,“薛平安!”
军官深深看了薛君山一眼,正色道:“叔叔教你读,这两个字是‘英烈’,是指为打鬼子牺牲了的英雄!”
毛坨眼珠子转了转,用力点头,认认真真道:“我知道,我舅舅就是!”
“一峰,走吧!”站在晒谷坪边上看风景的顾清明突然冷冷催促,那军官连忙应下,整理好帽子和军装,迈开大步向顾清明走去。
两人让抬匾的警卫先行,转眼间胡大爹就到了近前,定睛一看,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刚换上的新衣似仍带着芒刺,浑身针扎一般地疼。
在胡大爹探询地目光之下,顾清明和薛君山同时低头,胡长宁悄悄退后,假作摸毛坨的头,那军官取下帽子,深深鞠躬,沉声道:“胡先生好,鄙人是战区指挥部的参谋处长赵子立,受薛司令指派,将这匾送给您老人家,感谢您为国家培养出那么多英雄!”
第七章 **三十年十月十ri(2)
胡大爹身体不着痕迹地晃了晃,粗声粗气道:“别感谢我,我没让他们去当兵,胡家儿孙都不当兵,要打你们去打,我没办法向祖宗交代!”
说完,他半点客气也不讲,掉头就走,胡长宁悲痛难抑,颤声叫道:“伯父,这是给湘水的,他回来的时候遇到鬼子打株洲,把十几个鬼子带进了地雷区,跟他们同归于尽!”
胡大爹脚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揪住路边的白色野菊花,手指深陷入土里,满腹的话全堵在胸口,浑身不住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嫡嫡亲亲的三个孙子,全没了,连最胆小最不可能死的一个也没保住。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再没办法怪责谁,还得大声说一句,死得好!死得值!
军队装备差,都是十个拼一个,无数的好伢子前仆后继拿命堵鬼子南下的道路,也包括那个天生反骨的湘泉孙子,而他小孙子一个拼了十几个,怎么不值!
长庚和小满远远听到,同时拔腿飞奔,小满想要去扶,被胡大爹一巴掌甩开,小满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不知疼痛,目光定定落在匾上,满脸茫然,怎么也不敢相信湘水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