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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在世时,每月总要回老家一两次,自己呢,根本就没回来过,三叔三婶是不是哪次都这样跟爸爸告别呀?这样想着,心里忽地涌上一股酸楚,便不管不顾地疯跑起来。跑过小桥,上了土公路,看见一辆“依维柯”正从对面胡同口缓缓驶出来。车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裹着毛围脖的脑袋,尖着喉咙喊走吗?父亲也不回话,猫头向前冲去,一个箭步蹿到车里,等他找到一个座位坐稳时,已经泪流满面,车窗外的老家,在泪水和抛洒起来的雪花中越来越模糊不清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冬天不多冷【12】
那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也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场大雪。
雪停了,机关公务人员上街扫雪。说是扫雪,其实是铲雪,没过腿肚的雪是扫不动的。临街店铺的老板们也出来打扫门口,联通大街的雪地,铲出一条不太宽敞的小路。父亲和隔壁冷荤店的女老板也在铲雪,女老板一边铲一边问父亲,这些日子咋没见你出诊啊?父亲说下雪了不想出诊。女老板说,前些日子呢?前些日子你干啥了?父亲说我回老家了,我有十年没回老家了。女老板显出愕然神情凑过来,盯着父亲胳膊上的黑纱问,咋,老爷子没了?父亲没言语。女老板令人吃惊地兴奋起来,尽管说了一大堆的节哀话,仍然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欣喜表情。然后问父亲,找帮手不?要是找,我有一个,中西医都拿的起来。父亲没有马上表态。女老板说,实话跟你说吧,我想把我爸接城里来,你也知道,现在老百姓都学尖了,想赚他们点钱,比割他们肉还难呢。父亲说,我这庙太小了,养不活你爸爸。女老板说,庙大庙小的我倒不在乎,离我近就行。父亲说,你察看别的诊所吧,我这里的效益始终都不是太好。女老板说,我打听了两家私人医院,工资都不低,可定的任务忒他妈高,我爸再有经验,也完不成。父亲说,你爸不是挺能挣钱的吗。女老板说,跟人家私人医院一比,我爸那点赚钱本事,简直就啥也不叫了。父亲笑了笑,告诉女老板考虑考虑再定。女老板高兴地跑回店铺,揪了一个装有烧鸡的食品袋跑出来,跟父亲说,别嫌不济,这可是活鸡熏的。父亲推脱不过,只好接过来。正这时,我二叔扛把铁锹走过来,跟父亲搭上话以后,女老板说,你们哥俩聊吧,我忙我的去了。
父亲跟我二叔说,你来的正好,帮我收拾一下你二大爷的遗物。我二叔说,我二大爷的遗物,你也可以用呀。父亲说,你嫂子说了,老爷子的东西谁也不能乱动。我二叔说,我嫂子现在知道孝敬了!父亲说,别那么说你嫂子,她其实挺不容易的。
母亲是在父亲返回县城的那天晚上打回来的电话,告诉说,爷爷的遗物要规置起来,别乱扔,家里的壁橱好几个都空着,先放那里头。嘱咐完这些话,还跟父亲说,矿上已经停工了,正给工人做工资,等发完工资就放假了。母亲电话里的语气很温柔,过去的颐指气使非常霸气的感觉,父亲这次一点也没听到,就试探着问,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了没有?母亲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回去再说!
父亲收拾爷爷遗物时,跟我二叔说,我在老家那些天,连着梦见我爸好几次,哪次他都让我回单位上班去,你说我能回去吗?我二叔说,老家的人还想方设法往城里跑呢。父亲说,我三叔也同意我回去,他说现在的卫生院指望不上城里人了,我觉得他说得对。我二叔说,我爸岁数大了,考虑问题还是老脑筋。父亲说,我知道我爸为啥让我回去。我二叔说,我也知道,可是,你浑身都是铁又能碾几根钉呢?就你们那单位,还叫个单位呀!
父亲说,所以我才回去呢。
我二叔说,你不是我二大爷,他们那代人干出来的事,叫崇高,我们如果也崇高,得让人笑掉大牙。
父亲问,为啥?
我二叔说,现在是商品时代,除了当官的给人开会,谁还谈什么精神呀奉献呀,你弄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能不让人笑话!我二叔说到这里显然很气愤,手里的针灸包被他发狠地甩到纸箱里,撞上里面的血压计。针灸包的拉链崩开了,大小型号的银针纷纷蹦跳出来,有几根还弹到父亲脸上。父亲猫下腰默默拾捡银针,捏起一根插进包囊,再捏另一根,捏着捏着,眼泪随之落了下来。父亲是睹物思人,这个棕色真皮针灸包比他的年龄都大,可它的存在意义真会发生改变吗……
冬天不多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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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事上,母亲跟父亲的感情没的说,俩人从结婚到现在,没发生过太大的摩擦,相互间免不掉绊两句嘴或说几句刻薄话,但在对方心里都不会存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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