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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难道是闭上眼睛不承认就会消失吗?后来,随着我的社会地位渐渐上升,我终于悟到了这里面的缘由。
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叫“选择性遗忘”,它证明人对于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心灵的往事,会产生本能的抵触和排斥,而排斥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让它们从记忆里消失,就像有些人希望他最仇视的人从面前,乃至从地球上消失一样。
他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做对已经成为大人物的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那些往事对他会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吗?
从现实来讲,或许不会。但有一种心理的影响,也即某种陈年的阴影,如果不加清除,会时刻笼罩着他,让他的情绪陷于困顿,让他的自信受到打击,让他的骄傲大打折扣。
我从什么时候起不愿提及自己的童年,不愿提及自己的家庭?回想起来其实已经很早很早。在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在开学典礼上,一位刚刚认识的同班女同学问我:你老家哪儿?我回答:XX县。她又问:住在县城?我没有吭声,但却用点头来默认。应该承认,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就害怕别人问起我的家乡,我的家庭,我的家人。
唉唉,想想母亲,我这样子是不是非常对不起她?她领着我去乡里中学报名,拽着我对校长那深深的一跪;她手里用汗水挣来的硬币被那个“黄老师”蔑称为“从哪儿讨来的”——这些景象,一直如一根针扎在我的记忆里,它总让我想起母亲的泪水,也总让我有一种无地自容的自卑。
我拼命想把它拔除,却一直未能如愿。
人生对许多事情,是到后来才有所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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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高中时老师讲语文课,课本有一篇古文,叫《陈涉世家》,上面说那的那个陈涉,一个地道的泥腿子,却是个很有抱负很有志向的人。他领着一帮农民起义造反,竟然“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把个凭武力扫灭六国的秦帝国给搅了个天翻地覆,甚至还当了王。当了王以后,他对自己的家庭出身很是忌讳,谁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跟他提他从小在田里玩泥巴的事,他会要你付出脑袋瓜子的代价。我那时候十几岁,对政治这玩意儿毫无概念,还以为那陈涉一旦咸鱼翻身平步青云就拿糖拿大呢,殊不知这是玩政治的人的特有的一种心结。不但陈涉,后来还有一个农民出身的造反派叫朱元璋的,论造反的本事比陈涉更强,他不仅当了王,最后还身登龙门做了皇帝。朱皇帝同样有这么一种顽固心结,就是往事千万不能再提。朱皇帝不光出身农民,他还做过乞丐、当过和尚,自打登基以后,不光不能提自己的出身,连乞丐、和尚也不能当他的面随便说,更有甚者,他的耳朵里就连“光”呀、“亮”呀、“贼”呀这些字眼也容不得。我私心怀疑,他不愿听到“贼”这个字,说不定他在当乞丐饿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果真去偷过人家东西吃也不一定!嘿嘿,现在我也不怕坦白。我这个人呀,在大学的时候对历史略微感那么一点兴趣。不过我对历史的兴趣,不在它的那些繁琐的规律和经验,我主要关注的是帝王的发迹史和帝王心术。心术这个词不好解释,不知为啥我却非常喜欢。这俩字的的确确显示了人的最隐秘最有魔力的智慧所在。一段时间我喜欢读大人物的传记,也体现了我在这方面浓厚而高度的兴趣。我现在看见跪在街头的乞丐、对于某些乡村偶尔见到的衣衫褴褛的孩童,依然有一种条件反射般的难堪,我觉得童年经历的某个场景就在眼前呈现,而我自己,至今在心灵的脐带上与之仍有割不断的关系!
见我对往事含含糊糊不肯说得具体,艾主任他们也就不再细问。他们问我以前的家事,大概是想打迂回战。作为肩负了“查案”职责的“办案人员”,他们这些人总不至于跟你有功夫在这儿聊闲天。
我尽管窥破了他们的用意,但他们的问话还是对我的心境有所触动。那些无法抹去的往事,让我蓦然发觉自己担任副市长这么些年养成的鹤立鸡群的派头、杀伐决断的作风,甚至生杀予夺的野心,都变得有些底气不足。我他妈从根子上还是一名草根,而且是草根里面最为纤细的根须!
我的心情有些颓然和黯淡。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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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不纯粹出于想起那些往事,更主要的还是想到,自己出身于那样困苦的一个家庭,从小没有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母亲早年最大的希望是我读完书后能够留在“街上”(我们那儿把乡政府所在的集镇叫“街上”)工作,而我早已大大超越了母亲的期待成为家乡的骄傲,却在人生的顶端骤然塌陷。“秦小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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