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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热气腾腾地蒸着包子熬着粥,时间还太早,都没熟。少鸾便一迭声叫人拿面包来。他向来是禁不住饿的,一饿就要嚷。也不知几天没刮胡子了,下巴上一片青黑。自那次病后,一直没有胖回来,下巴始终尖尖的。隔了一阵子没见,像是又尖了些。
玉棠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怎的,只觉辛酸,挽袖道:“我来下面给你吃吧。”
“别,等你下好面,我饿也饿死了。”
这是头一回,提到面的时候他会拒绝。玉棠低下头,慢慢地把袖子放下来——这一世,总有别人张罗他吃喝,她下的面啊,他总是不能吃到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她下面给谁吃呢?乔天会吃吗?会在吃得稀里呼噜吗?会为一碗面嬉皮笑脸再三央求吗?会在她下面的时候不停在身边转,吃完之后又给她说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吗?
会吗?
只是这么想着,心里的雾气终于化成了水,“嗒”地滴到衣襟上。
“那你先吃,”她没抬头,“我先走了。”
“唔。”少鸾没有转过脸来,他大口地咬着面包,仿佛几天几夜没吃饭似的,往嘴里塞了又塞。面包又苦又涩,他勉强咽下去,却哽在胸口,大声咳嗽起来。
第7章(2)
从此少鸾倒有几天耽搁在家里。在晚饭后讨论一天里两件喜事的进程,已经成了傅公馆例行的公事。今天说到婚纱的事,少容不知买好还是做好,且婚期正在秋冬交替之时,穿太厚实的婚纱不够呈样,穿露肩的未免又太冷,便问玉棠的意见。
玉棠正拿着瓜子有一粒没一粒地剥着,闻言抬头,“啊?”
“问你订婚那天穿什么呢,走什么神?”
“随便吧。”玉棠道。
“这怎么能随便呢?”少容道,“一辈子只穿一次!”
二太太便笑了,“少容急了。玉棠可不是只穿一次,订婚时穿一次,结婚时还可以穿一次。谁让你性急得连订婚这趟过场都不走呢?”说得少容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少鸾忽然道:“我有个朋友正要从巴黎回来,我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时兴像样的婚纱,有的话带两件来。”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少容满面喜色。玉棠看了少鸾一眼,少鸾因着这视线,也回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两边的眼神仿佛是木木的,不带一丝情绪,灯下眸子闪也没有闪动一下,只一眼便各自回过脸去。玉棠照旧拈起一枚瓜子磕,少鸾仍旧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不吵嘴也不拌架了。仿佛寻常亲戚应有的情分,有事情的时候搭把手帮个忙,其余时候,不过是各人过各人的。
这才是他们该有的关系,如果一早便这样,大家都省了多少心,老太太也不用抱怨这两人像冤家似的了。
玉棠心底里幽幽地,幽幽地叹了口气。一颗心变成沼泽地,上头终年雾气萦绕,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乔天为着订婚当天的仪式打电话问她喜欢怎么样,她都一概说随便,乔天见她声色不太对,便约她出来吃晚饭。她原本懒懒地不想去,但就是因为懒——懒得拒绝——便应了。
出门时正遇着少鸾回来,瞥见她长袖旗袍之外只加了件开襟毛线衫,道:“外面有风,当心冷。”
“横竖都是坐车,不妨事。”她连声音都是懒洋洋的,辫子松松地挽了一圈之后垂下,恍如午睡才醒,不觉得她不修边幅,反而有股慵懒风情。在少鸾的调教下她向来是很会打扮的,从未有这样随便的时候——在苏州那段日子除外,那时少鸾还常抱怨她糟踏自己,现在想想,这些个家常随意的样子,竟比盛装时更令人怦然心动,看着只觉得一颗心也随着宽了起来,松泛了起来。
“要订婚果然不一样了。”他低笑了一下,道。从车子里拿出一只长匣子,里头是件呢料的排扣对襟大衣,“便是路上不妨事,外面馆子里还没烧热水汀,当心伤风。”
玉棠迟疑了一下,方接过,“送我的?”
“不然送谁?”
“没什么……”她低了一下头,心底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没想到你还会送我东西。”
“那就穿上吧。”
她“嗯”了一声,回屋换上,对着镜子一照,合身得像是量体裁出来的。自然,她的衣服有大半是他陪着做的,她的尺寸他再熟悉不过。要配这身衣服,头发再这么着就不行了。她把梳妆台的抽屉打开,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