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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不失健康。
显然三人中张爱玲最缺母爱,所以也只有她小时候脾气最坏,抓得何干满脸血痕;苏青小时候不是脾气坏,而是调皮任性,是无边的爱造成的后果;胡兰成则是个听话的孩子,母亲对他爱而不溺。他所受的家庭教育倒是三人中最适当的,以至于成年以后还感念受用不尽。他在《今生今世》里,屡次写到他为人处事,立身社会,或平安度过人生的关口,样样归功于母亲的教导。
吴*教育子女似乎最得法,自然也最有效。但细究起来,她的方法并无逾常之处,也就是一般日常里的骂骂讲讲,而且与“他爸”一样,不取被今人所极力推崇的“赏识教育”,对胡兰成“从来不夸奖”,甚而“无非叱骂”。成人后有了阅历的胡兰成回忆这一点,对母亲却不仅没有一点怨言,反而十分感激,说正因为如此,“我长大了能不因毁誉扰乱心思”。这是吴*做母亲的成功。
母亲(2)
论小时所受的家庭教育,苏青给人最强烈的印象是一无规矩,像山野的草木自由生长;张爱玲的是看似可以没有规矩,其实是不见阳光的阴苛;吴*教训儿子的话是:“小人要端正听话,要有规矩怕惧。”她给胡兰成立的规矩似乎最多,有无数个“不可”,以致给胡兰成造成的印象是“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如“不可手脚逆簇,不可问东问西,不可要这要那,见人家吃食,不可站在旁边伺望,小人不可败大人手脚,不可拣食吃,不可没有寸当……”
三位母亲中,鲍竹青的性格软弱一些,面对丈夫的不忠,只是夜里独自垂泪,从此更小心侍奉公婆、精心照顾子女,以期多博同情,反衬丈夫寡情无义或催他醒悔;黄逸梵强硬一些,与丈夫发生矛盾,能够出远门而久不归,敢于面对面“剧烈地争吵”,甚至请洋律师打离婚官司,成为中国“五四”以来第一代娜拉;但最厉害的要数吴*,她竟能与丈夫打架,并且能把对方打跑。想必在这过程中她所依恃的不仅是体力,一定还有毅力——因为得理,有理撑腰。
吴*的厉害还表现在“棒教”儿子上。胡兰成回忆道:“因我不成材,几次被父亲恼,更常被母亲用乌筱打。”有意思的是,父亲只会“恼”,而“打”的却是母亲。与传统家庭相反,俨然慈父严母。
其实吴*并不是概念中的“严母”,在更多的情况下,她是和颜悦色的,会善诱循循,教导谆谆。胡兰成小时吃腌菜只拣菜茎吃,而不肯吃菜叶,吴*就对他说菜叶是大旗,吃了会做官,这就哄得他菜叶也吃了。她也乐于让幼子当帮手学做家务和生产,看他做错了也笑着宽容。正是因为有慈爱作基石,她的严格才有威力,也才易令孩子知错而对父母无怨。
吴*与黄逸梵都重视子女的“行”。吴*教训儿子的一句话是:“小人要坐有坐相,立有立相,走路不可油头蚂拐。”胡兰成听进去了,因为那时他还年幼;黄逸梵教女儿“练习行路的姿势”时,则委实迟了一点,那时张爱玲已经16岁了,所以张爱玲“非常感到困难”是自然的。
吴*如此教儿,并非只是为教他行坐姿势,胡兰成就知道这是母亲在教他“做人的道理”。相比之下,黄逸梵的动机要简单一些,不过是要教女儿一个淑女必须具备的“可爱的人品与风韵”的仪态。
父母对女儿与儿子的未来角色期待固有不同,但吴*教育孩子,确能抓住根本。胡兰成在*里写道:“我到杭州读书,母亲为我理行装,每回总吩咐:‘出门要理睬世人,常时饥饿冷暖要自己晓得,不可忘记家里的苦楚。’”几句叮嘱,说了三个极重要的方面,一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二是保护自己,三是不忘本。仅此就可以说,农妇吴*不简单。
吴*还有一句至理“凡”言,说:“靠教是教不好的。”似乎与“教育可以改变一切”相悖。她的意思实际是: 自己不要好,再教也没用。表达的思想包涵内因外因的辩证法。
这些方面,多可见吴*的理性。黄逸梵的理性其实更强。张爱玲从父亲的樊笼里逃到她那里不久,儿子也来了,说他也想跟母亲过。他带了一双球鞋,用报纸包着,总是做好了当日就不回家的打算。黄逸梵说她的经济能力只够抚养一人。张子静哭了,张爱玲在旁边也哭了,可是黄逸梵没哭。可怜的张子静只得回去了,仍旧带着他的球鞋。如果换了鲍竹青,自己再苦,也会收留儿子的。
外国哪位哲人说过: 女人在恋爱中智商最低。对于中国母亲来说,在母子关系中的智商之低绝不亚于恋爱中。而显然黄逸梵是个难得的“清醒”的母亲。中国母爱的“伟大”,是“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