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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源源不断地运过来。从南方运来的粳米、糯米、红豆、芝麻,从东北运来的玉米、大豆、高粱、糜黍压遍了街,占满了道,一摊挨一摊,一袋连一袋。后面的库房里麻袋摞得顶上了屋顶,前面门脸上的粮食都敞开着口,任人随意挑选。孙嬷嬷带着冬梅一路打听着,好半天才挤到人市上。
相比之下,人市要比粮食市清静多了。这里没有摩肩接踵的拥挤,也没有吵破天地的吆喝,更没有脸红脖子粗的讨价还价。无论是卖主还是买主,都静悄悄的,无声无息的。卖主紧贴着墙根站着,有的是男人卖女人,有的是大人卖孩子,有的是自卖自身。被卖的人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头上都插着一个草标。头上插着草标的孩子和女人都低着头,偶尔用眼角偷看一下来往的人群,胆怯得像是将被送进屠宰场的小动物。来买人的也是默默地走动着,眼睛仔细地看着,却不轻易上前问价。这才是真正的人市,真正的人市也不都是销售自身的。也有出卖劳动力或介乎于两者之间的,比如当保姆就是出卖劳动力的,当奶妈的就是介乎于两者之间的。
孙嬷嬷无心看贴在墙根插着草标的女人和孩子,她找的是奶妈。走着找着,一回头,冬梅不见了。喊了两声,没有人答应。孙嬷嬷的脑袋嗡地大了,眼前一阵发黑。兰儿的丢失把所有的人都吓出了毛病,孙嬷嬷急忙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叫着:“冬梅……冬梅……”
冬梅没有丢,她蹲在人市的街口处,双手抱着头,不知道怎么了。
孙嬷嬷走过去:“冬梅,你怎么了?病了吗?”
冬梅摇晃了一下身子,没说话。
孙嬷嬷蹲下来:“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冬梅还是不说话。
孙嬷嬷把她的手扒开,把她的脑袋扳起来。
冬梅满脸泪水。
孙嬷嬷心里一惊:“你到底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谁欺负你了?”
冬梅用衣袖抹了一下泪水说:“孙嬷嬷,您自己去吧,我……我在这儿等着您。”
孙嬷嬷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怎么了?”
冬梅说:“我……我见不得那些……”
孙嬷嬷问:“你见不得什么?”
冬梅说:“我见不得那些头上插草标的孩子,当年我舅舅就是这样把我卖掉的……”
孙嬷嬷明白了,她心里一阵发酸。当年,她比冬梅大不了多少的时候,不也是丢下自己的孩子,揣着两兜儿奶水跑到这人市上来求活路的吗?也许是时间太久了,这些怎么都忘了呢?当年的奶妈如今又替她的主人来买奶妈,这罪恶的轮回居然还让她心安理得,要不是冬梅的伤痛触动了她,她简直麻木得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冬梅央求着孙嬷嬷:“您自己去吧……别让我看见那些……”
孙嬷嬷说:“我怎么没听明白呢,卖你的时候,怎么是你舅舅,不是你的爸妈呢?”
冬梅说:“我爸妈生下了我,又生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养活不起,就想把我送人。正好我舅舅结婚以后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就把我领走了。我到了舅舅家没两年,舅妈却生了一个男孩儿,这样我就成了多余的……”
孙嬷嬷说:“你舅舅真不是东西,他就那么狠心?”
冬梅说:“我舅舅家本来是挺有钱的,后来他抽起了大烟,把地都卖光了……”
孙嬷嬷温和地说:“别伤心了,来,你闭上眼睛,我拉着你,咱们穿过这里就能找到奶妈了。”
冬梅只好站起身,孙嬷嬷牵着她的衣袖往前走去……
出来做奶妈的和做保姆的是集中在一起的,在一个杂货铺门前。做保姆的多,做奶妈的也有十来个。这些人大多是从乡下来的,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粗手大脚,黑红的脸蛋儿。有小媳妇,有大娘们,也有半大老婆子。这些人的脸上不像那些插着草标的女人那么悲悲切切,有的还凑在一起说笑,互相探讨着伺候人的规矩。
冬梅那股伤心劲儿过去了,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跟着孙嬷嬷一起挑选着。几个女人凑过来问:“大娘,您想找什么人?”
孙嬷嬷说:“我想找个奶妈儿。”
几个挺着胸脯子的女人马上过来。初夏时节,这些女人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衫褂,那两只憋得鼓胀的奶包子看得清清楚楚。有的还溢出了奶汁,湿了一大片衣襟。
看了几个,孙嬷嬷都不满意。不满意她也不说什么,只是闭着嘴不说话。
有个半大老婆子过来问:“伺候什么人家?您想找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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