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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因此,我更害
怕,我更回避,我是万不能承受他这颗不应给我而偏给我的心。
正这时候,他们这般人,不知怎样惹怒了一位国内的大军阀,下了密
令指明的逮捕他们,天辛也是其中之一。因为我病,这事他并未先告我,我
二十余天不看报,自然也得不到消息。
有一夜,我扎挣起来在灯下给家里写信,告诉母亲我曾有过点小病如
今已好的消息。
这时窗外正吹着狂风,振撼得这荒斋像大海汹涌中的小舟。树林里发
出极响的啸声,我恐怖极了,想象着一切可怕的景象,觉着院外古亭里有无
数的骷髅在狂风中舞蹈。少时,又增了许多点滴的声音,窗纸现出豆大的湿
痕。我感到微寒,加了一件衣服,我想把这封信无论如何要写完。
抬头看钟正指到八点半。忽然听见沉重的履声和说话声,我惊奇地喊
女仆。她推门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男子,我生气的责骂她,是谁何不通知
就便引进来。她笑着说是“天辛先生” ,我站起来细看,真是他,不过他是
化装了,简直认不出是谁。我问他为什么装这样子,而且这时候狂风暴雨中
跑来。他只苦笑着不理我。
半天他才告我杏坛已捕去了数人,他的住处现尚有游警队在等候着他。
今夜是他冒了大险特别化装来告别我,今晚十一时他即乘火车逃逸。我病中
骤然听见这消息,自然觉得突兀,而且这样狂风暴雨之夜,又来了这样奇异
的来客。当时我心里很战栗恐怖,我的脸变成了苍白!他见我这样,竟强作
出镇静的微笑,劝我不要怕,没要紧,他就是被捕去坐牢狱他也是不怕的,
假如他怕就不做这项事业。
他要我珍重保养初痊的病体,并把我吃的西药的药单留给我自己去配。
他又告我这次想乘机回家看看母亲,并解决他本身的纠葛。他的心很苦,他
屡次想说点要令我了解他的话,但他总因我的冷淡而中止。他只是低了头叹
气,我只是低了头咽泪,狂风暴雨中我和他是死一样的沉寂。
到了九点半,他站起身要走,我留他多坐坐。他由日记本中写了一个
Bovia 递给我,他说我们以后通信因检查关系,我们彼此都另呼个名字;这
个名字我最爱,所以赠给你,愿你永远保存着它。这时我强咽着泪,送他出
了屋门,他几次阻拦我病后的身躯要禁风雨,不准我出去;我只送他到了外
间。我们都说了一句前途珍重努力的话,我一直望着他的颀影在黑暗的狂风
暴雨中消失。
我大概不免受点风寒又病了一星期才起床。后来他来信,说到石家庄
便病了,因为那夜他披淋了狂风暴雨。
如今,他是寂然的僵卧在野外荒冢。但每届狂风暴雨之夜,我便想起
两年前荒斋中奇异的来客。
十五年十一月廿五日
《我只合独葬荒丘》
昨夜英送我归家的路上,他曾说这样料峭的寒风里带着雪意,夜深时
一定会下雪的。
那时我正瞻望着黑暗的远道,没有答他的话。今晨由梦中醒来,揭起
帐子,由窗纱看见丁香枯枝上的雪花,我才知道果然,雪已在梦中悄悄地来
到人间了。
窗外的白雪照着玻璃上美丽的冰纹,映着房中熊熊的红炉,我散着头
发立在妆台前沉思,这时我由生的活跃的人间,想到死的冷静的黄泉。
这样天气,坐在红炉畔,饮着酽的清茶,吃着花生瓜子栗子一类的零
碎,读着喜欢看的书,或和知心的朋友谈话,或默默无语独自想着旧梦,手
里织点东西;自然最舒适了。我太矫情!偏是迎着寒风,扑着雪花,向荒郊
野外,乱坟茔中独自去徘徊。
我是怎样希望我的生命,建在美的,冷的,静的基础上。因之我爱冬
天,尤爱冬天的雪和梅花。如今,往日的绮梦,往日的欢荣,都如落花流水
一样逝去,幸好还有一颗僵硬死寂的心,尚能在寒风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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