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1/4 页)
今天这样的日子,住持自是大忙,但太后何等身份,再忙百倍也要来见驾接待的。这位京都皇寺的住持白眉白须,甚是慈眉善目,母后皇太后这是初次出宫理佛,却为不扰民而一切从简,住持对她极为感激,一再拜赞:“太后仁慈,泽被苍生。”住持身后还立着一名红衣僧人,虎背熊腰相貌粗豪,行路间风从云行,虽然披着袈裟捻着佛珠,却不象是一般的和尚。住持只介绍说是罗汉堂首座闻晦,太后只觉那个僧人略有眼熟,她知道大相国寺乃是赦封皇寺,不少身份特别之人看破红尘都在这个地方出家,一时想不起来,便也不问。
闻晦却在不住打量她,好象有些话要说,住持事务繁忙,不一会儿便行告辞,留闻晦待客。闻晦踏前一步,深深合掌礼拜:“太后万安。”太后疑惑地看了看他道:“大师有礼。”闻晦单刀直入道:“母后皇太后,可还记得二十三年前故人往事?”
太后神气剧变,直退几步,尖声道:“你、你……你是谁?!出去,赶快出去!”闻晦原欲再说,见太后如此,不觉愣住,当下合掌为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太后依旧神情失常,经闻晦这一句话,竟是气息粗重,坐立不定。祁侍御上前问道:“太后何事烦忧?”太后怒目视她,道:“走开,都给本宫滚!”
她烦乱地走出禅房,寺中为她单辟了清净小院,这院子一半落在山上,浓荫如盖,寒潭似玉,清幽僻雅若离尘,外院香火热闹已极,犹自阵阵传入后院,但已象是隔了两番世界。她失魂落魄般在碧潭前默立良久,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宫人们静悄悄地立在远处,因为太后刚刚发了火,都不敢近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偶有飞虫扑至面上亦端然不动,太后见此厌恶地一皱眉头。
当初先皇在日她仅为良媛,几乎是可怜被无视的,按制虽也有两名宫女侍奉,但谁都不看好在这仅受过一次召幸的良媛身边的前途,因此这些宫女们攀关系打交道,总是尽着可儿往旺枝上飞,谁都呆不到长久,唯一一个小太监张华与她共守清苦多年,却享不了富贵,她当上太后没多久,张华便因恶疾请辞。皇帝给她换了一个锦瑟过来,倒也伶俐乖巧颇得她欢心,可是没多久锦瑟又给调走了,如今她身边,竟没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权势富贵到极点,终归还是一场难言的寂寞。
二十三年故人往事……二十三年故人往事……
太后心里,别的全非大事,那皇后失宠,云妃过逾,虽说都是烦恼,可毕竟还都比不上横亘在她心头多年的那件沉事。
远在二十三年前的往事,远在她那唯一一次的受幸之前,早该是被时光岁月冲洗得了无痕迹,可是为甚么,她常常会从梦里惊醒,常常会有难言的心跳,无边的恐惧压迫着她。二十三年,那么久长的岁月,太多的知情人,也早已死的死走的走风流云散,从无有人向她提起,如今至贵为太后,这件往事更应被遗忘到天边,为甚么、为甚么,那个叫闻晦的僧人,偏偏突兀地提起,他安的甚么心,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院子外头人声如沸,香雾缭绕,那积沉檀香盘旋着一拨一拨地飘进院子里面来,碧玉般深潭上似乎也淡淡起了一层白雾,与潭中湿漉漉的水汽揉合在一起,仿佛慢慢地生出一种幻像来,雾中绰约有人,明眸皓齿,临风举袂,她在袅袅轻雾之中对她望着,绝美的脸上有一种复杂莫明的表情。
大相国寺的钟鼓齐鸣,把外面世界的喧嚣硬生生压下去,钟磬鼓鸣满满地回荡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那幻像陡地消失,太后这才仿佛从噩梦中醒过来一般,接连倒退数步,以双手蒙住眼睛,低声道:“不过是假的……那不过是幻觉。”忽然她如有所感地回过头来,全身僵硬不动。
这个院子乃单辟出来供太后临时驻跸,戒备何等森严,外面纵有万千香客也无可能蒙混得进来。然而太后分明见着白衣少女缓缓向她走来,香拂金阶,步步生莲,记忆中早就淡忘了那张脸,然而那双眼眸,便如千尺碧潭般既深且寒,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这是那个幻像,这是那个幻像!太后一动不动地立着,心头却清楚地知晓,眼前不再仅是幻像,她是真实的,非常非常真实地向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她要干什么?她想干什么?!太后惊惶失措,惊叫了一声,骤然发觉那些静悄悄木头人一般立在院中等待召唤侍候的宫人们一个个都似平空消失,太后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难道是怨魂索命?”她绝望而惊悸地望着来者,不知不觉往后退却,其后不远便是那小小一方深不见底的寒潭。
白衣少女忽然开了口:“别动。”那语音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