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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等灯,我看到他后颈露出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逼自己收回眼神的时候,心里总是难免咯噔一下,就像大一那一天见他那时一样。
绿灯亮起来,我们就随着人群一起向前走。我正要开口,却被他冷不防的捉住了手腕,一个掉头往回快步走起来。圈着我的手指用力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没发觉,直到松开时看到我的手腕被自己捉得发白发红,才不好意思起来。看着他的慌张软弱,他的尴尬羞愧,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站在路的这边又陪他一起等了两个红灯。
红灯的秒数一点点过去,一秒一个闪烁,许多镜头就在我眼前不停闪现,像一根断不了的光带一样。无非就是两个人同时对一个人一见如故一见钟情的烂故事。就是那个在电信营业厅低头填表的李泽年,那个多少个晚上溜来我们楼偷偷和杨生一起看球的李泽年,那个我陪他去挂水看着他哭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李泽年,那个分手之后缓不下来试图过疏离我的李泽年……又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到杨生了。绿灯亮起来,我跨开步子,试图在前方人群中搜索他的影子,却是找不到了。
而我与杨生最后的联系不过是两个多月前的一通电话。那通电话,甚至比哥们间的闲话还不如,究其根本只是为了帮李泽年证明一个事实——并非信号作祟,只是他的号码被杨生设置成了拒绝接听。不仅如此,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被切断,电话、QQ,那个叫杨生的人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在他们分手后那么久的某一天。
那晚,他的心情本来就因为画不出满意的作品而变得浮躁,加上陪他喝了点小酒,我还以为他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会沮丧,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末了说了一句:“算了,也好。”原本,我连安慰的话语都已设想好,却被他这样平静的反应搞得措手不及。
然而,惊讶之余,我也是真心感到开心。因为对于他每一天的变化,我都喜闻乐见。
暑期的第一个星期,我就替泽年找到了安顿的住处。
我楼下的一个单位原本是租借给小公司作办公室,上月底刚好搬走。借着楼上楼下邻居之便,我没花多少力气就和房东谈妥。
泽年是个名副其实的路痴,同样的路走两三次,第四次他还是会走错。况且寝室的条件实在太差,我不忍心他一个假期都闷在宿舍,每次出来又要他一个人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从大学城赶到市中心。于是,楼上楼下成了最符合我心意的折中方案。
我去他宿舍,两个人一起把东西收拾打包。
他的那屋子还是很乱,其他三个哥们早在学期末的时候就各回各家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借着这次大扫除的机会,他顺便翻箱倒柜把不需要的废纸颜料全部清理掉。
帮忙和他一起整理抽屉的时候,无意翻到了一个装着票根的盒子。里面厚厚的一打票根,有他和杨生一起去看的电影票,也有去写生时的公园门票,大大小小的两人份,积了不少。
“那个……一起丢了吧,”他有点局促地说,“也没什么用。”
“扔掉多可惜,留着吧,就当纪念。”我把盒子放回到抽屉里,继续整理其他的物件。他见我不再动声色,也沉默不响,继续扫地。
最后两个人把整个寝室收拾干净,已然满身是汗了。
我把带来的旧报纸铺开,盖住他的书架,以免一个夏天之后全部积了灰。他站在旁边看我帮他搞定一切,说:“还是你想的比较周到。”
“差不多了,洗把脸走吧。”
“嗯。”
那是一个很愉快的假期,至少我这样认为,而对泽年来说,应该也不糟。
南方恼人的梅雨季节过去之后,就有几天的凉爽日子。我趁着天气不赖,带泽年去了很多地方。一个假期为了写生,走了不少植物园和公园。最早是他一个人去,可后来发现就算给他找好去的路线,他也依旧摸不清路,于是之后,我便顺理成章提出同行。经常是他背着一大包家当,我背着一大包食物。中午等他收起画板,两个人就找一处阴凉的地方,一起吃点东西说话。
他喜欢静物,最普通的花海在他笔下却能变成最灵动的景色,画画的时候人也是静的,而停下来的时候也愿意同我分享心中感受。看他穿着中裤盘腿坐在草坪上嚼面包的样子,我都觉得特别满足。
他一年前烫伤了脚踝,因为伤口太深,疤痕到现在还没有褪去,但手指上的戒痕却已然是淡了。
他的阴霾与不快乐我也见过,我愿意安慰。但与此相比,却更想看到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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