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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接连给桃送过七八箱本地出产的鲜桃。吃桃的时令接近尾声,桃拾掇了房间,更换了新的床单,挂上了一幅新买的黄|色窗帘。那幅窗帘与画家出现的梦境是如此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桃的黄窗帘绣着大朵大朵的向日葵。向日葵也是黄|色的,颜色略深一些。
从在那个有黄窗帘的房间里第一次上床至今,满城和桃在一起已经整整五个年头。这期间,桃的儿子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校,桃在满城的资助下开设了小卖部,但她坚持继续在满城家担当钟点工。
“我喜欢为你洗衣服,为你抹地板。”桃一往情深地表示。
五年来,清川对满城与桃的偷情一无所知。在清川和桃之间,建立了一种十分不对等的亲近关系。她们的表象是友善的、贴近的,经常亲亲密密地交流着道听途说的奇闻逸事。
可是清川总是在满城跟前抱怨桃懒惰、奸猾,而且不断猜疑桃具有小偷小摸的恶劣禀性。每当有杂物失踪,清川必然怀疑到桃。
“500克包装的洗衣粉,两个礼拜就用光了,怎么可能?一定是她偷走了!”清川说。
同样地,桃也为清川的吝啬感到委屈,因为清川老爱把一些过期的食品、过时的衣物当成莫大的馈赠,施舍给桃。
“她看不起我。”桃伏在满城耳边哀怨地倾诉,“她是那么骄傲,又是那么小气。”
桃所言非虚。清川在桃的面前,有着明显的优越与傲慢,让人感觉她是在屈尊俯就地附和着桃的话题。而桃一味赔着小心,最初是由于生计,后来就是习惯使然了。
“我要留在你的生活中,”桃说,“为了你,我不得不巴结着她。”
满城深知这是多么容易穿帮的状态,但危险也就意味着刺激。满城尽管是个死气沉沉的男人,他的内心还是渴望着冒险的。
他听任这种冒险可怕地持续了下来。
至于那幅具有象征意义的黄窗帘,在桃的儿子离家赴京念大学时,被桃裁剪成了一对漂亮的枕套,放进了儿子的行囊。
委身满城,桃在本质上是为了儿子。满城不富裕,可是供给桃的儿子高中到大学的学费,他还是办得到的。一旦证实了丈夫的薄幸与无能,桃把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限,紧紧拽住满城不撒手。不过桃时常顾影自怜,把自己假想成女情圣,在满城耳边絮叨着:
“你看看,都是为了你,我的家已经不成样儿了,你可不能再对不起我……”
桃把胖脸靠在满城瘦削的肩膀上,无比幽怨。仿佛一切皆因情欲而起,仿佛满城在桃家庭破碎的整桩事件中占据着王者至尊的地位。当然了,桃也有漏了马脚的时候,例如:
“就你觉着我好,那个王八蛋,不知多讨厌我……”
满城装聋作哑,一笑置之,不去拆穿她。他知道自己离不开她。这堆肥肉带来了真切的压迫感和安全感,满城依靠着她,被她肚腹的褶皱微微吸附,好像蜷缩的胎儿,在温暖的羊水的簇拥下,宛如是在最深最遥远的海底,安稳而又沉寂。
老年痴呆症
满城躺在桃层层叠叠的肥肉里酣睡时,清川正在弟弟俞西夏家处理母亲胡乱闹腾的善后工作,一边哄老太太,一边卑躬屈膝地向西夏的岳父母赔不是。
弟弟西夏住在军区大院里,房子是岳父母的。西夏的岳父在退休以前是部队里的官员,战功赫赫,部队配给他一幢带花园的小楼,终身享用。
黄|色向日葵的窗帘(2)
一犯糊涂,清川母亲的思维就退回到幼年时代,错将儿媳妇当成至亲的娘,追着喊着,撒娇、发嗲。偏偏儿媳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不堪其扰,躲回卧室,反锁了房门,把音响开得很大。
老太太从前心胸狭窄,心事沉重,导致体弱气虚,一患上痴呆症,万般烦恼皆抛诸脑后,竟前所未有地健硕起来,胃口好了,精神也矍铄,追得儿媳妇无路可逃。儿媳妇给她纠缠得精疲力竭,不止一次对清川说:
“姐,你是不知道,老妈那个磨人劲儿啊,能把人累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清川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是想把生病的婆母一推了事。清川不搭讪,弟媳不便直言相向,反过来一味地责骂西夏,怪西夏懒惰,又怨西夏不顾家。清川听了,装作傻子,只是微笑。
弟媳是独生女,当初结婚的时候,西夏就有些招贤入赘的意思。小两口长住岳家,像两个随性所为的孩子。尤其弟媳,30岁出头了,依然是蜡笔小新的派头,穿印有卡通画的T恤,背双肩挎包,染成微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