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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骷髅儿,我将君子六艺、九流百家问你,全不答应,多是生前瞒心昧己,好色贪财,到此地位,我再把你的罪过略道几句:”莫不是口头言甜如蜜,坏良心黑似漆,调词捏放多奸计,坑人骗债偏兴讼,害众成家倚势为?撞太岁为生理,驾空桥把人愚弄,使暗箭袖手欢嬉。
“莫不是祖父上做贪官,本身上不克己,不忠不孝还不弟,吞谋田产侵邻里,占路争墙改屋基?痴心造下千年计,只落得头南脚北,手指东西。”
(说)庄子叹骷髅已毕,道:“昔日周文王泽及枯骨,开子孙八百年基业,我出家人理当拔济群生。我今大发慈悲,救他起死还魂,也见仙家手段。”即向葫芦内取出一丸灵丹来,填在骷髅口内,用仙气一吹,脱下道袍盖住尸骸,数了数他左肋下,少肋骨三条,忙叫道童向东南上取三枝杨柳,截成三段,口中念咒,用水一喷。那骷髅以气生神,以骨生肉,得了先天元气,早早回阳,滚身起来道:“多谢师父救我还魂,只是赤身露体,难得见人。”庄子即去行囊中取了一件小衣与他穿了,那汉子把眼圆睁,将身一挺,向庄子道:“我乃福州府人氏,姓武名贵,身边带银三百两,来洛阳买货,被你二? 人用蒙汉药谋死,害我残生,在此骂我不绝。今日醒来,可还我银钱、衣服,放你去罢。如不还我,向洛阳县河南府各样衙门,告你个蛊毒杀命事,写你一百二十款单款,告一张御状,击登闻鼓声冤,叫你二人碎尸万段,现有你用药葫芦、使邪法的木瓢为证。”上前把庄子揪住不放,大喊声冤,往城里衙门前来。那县官正坐,只见一病人拉住道人进门喊冤,叫上来细问。那汉子眼中流泪,口内声冤,将前话哭诉一遍,说庄子用药谋死其命,尽劫资财,现有毒药葫芦邪水为证。县官问庄子道:“你出家人,如不系谋害他性命,岂有平空诬告的?”即喝令:“伺候刑具。如不实招,难免官刑。”庄子向前将骷髅暴露野外,以灵丹救活,反恩将仇报说了一遍。汉子道:“老爷执理断事,一个骷髅,那有救活之理? 分明是鬼话。 这道人借术行恶,杀害平人的罪,小人一一说来:(唱)”他借游方是道人,串州府,渡关津,游食无籍真光棍。暗通响马劫行客,纠合强徒进院门,求斋化饭先通信。用的是蒙汗毒药,遇着他一命归阴。
“他有隐身法不露身,定身法没处跟,又会踏罡步斗迷魂阵,拘游魔镇奸良妇,打火烧铅做假银。更有一件真湛恨,把小孩子蒙了随去做蒙药,摘胆剜心。”
(说)汉子说:“小人当日和他饭店里歇宿,他见小人行李沉重,要谋财害命,只取了一丸药放在酒里,不觉天弹地暗,倒在埃尘。他却将小人衣财劫净,假说慈?悲,把小人尸骸抛在野外。因小人平识行善,感动神灵,才放了回来。
(唱)“他萌芦内百样毒,使机谋把酒巡,头昏脚软先昏晕,临危假落慈悲泪,怕醒还将法水喷。把财物搜寻尽,将骸抛在野外,那知道我又还魂。”
(说)县官又问:“你这个汉子,说话全无凭准,既然死去,如何又得活了?这样怪事,我做宫的也难问,可有甚证佐么?”汉子道:“小人吃斋念佛、没伤天理,一生不打诳语,不是个负义忘恩之辈,那毒死时节,只见——(唱)”五阎罗把我迎,崔判官把我亲。他说我吃斋念佛多忠信,金桥来接纯良客,地狱难留这好人,连忙送出酆都郡。他打折我三条左肋,现如今俱有疤痕。“
(说)庄子听他言语,道:“众生好废人难度,始知恩爱也成魔。禀县官老先生,且取一盏水,贫道叫他复现原形。他是罪大恶极,该有路死轮回,贫道违天行善,该有此番仇报。”县官即时取水与庄子,用水将汉子一喷,仆地倒在尘埃,掀起衣来,却是一堆骨衬,肋下三条骨节还是柳枝。县官大惊,才知庄子是回生起死真仙客,遇了这负义忘恩作孽魂。庄子作口号四句:古今尽是一骷髅,抛露尸骸还不修。
自是好心无好报,人生恩爱尽成仇。
县官下堂来,要拜为弟子。那庄于用手一指道:“那厢有一人,乃真仙也。”哄得县官回头,庄子化清风而去。
说到此处,众人舍助些钱米,那道人扬然而去。刘瘸子也不回家,走上扯住:“师父,我要随你出家。”道人看了看是一病人,身上衣服褴褛,腿脚歪斜,道:“你这人如何修行得?”刘瘸子道:“我有《西江月》一首:前世贪淫多欲,眠花卧柳穿房。风流一过便为殃,今日不成人样。肾缩全无阳气,腿弯难跳东墙,只堪扫地与烧香,愿背蒲团竹杖。”
道人点了点头,刘瘸把他的蒲团背起,随着一路化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