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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洪还是没有做声,他的冰冷的心上像用刀子划开一道伤痕,没有疼痛,但在流血。
在陈文洪这样顽固的沉默的时间里,秦震也在考虑,他是不是应该把白洁的全部情况都告诉陈文洪,也许是该让他洞悉一切的时候了。不过经过反复琢磨,仔细推敲,他觉得不能这样做,他没有这个权力。白洁这条线索是由中央掌握的,就是解救出来,说不定还会派遣到哪里做秘密工作。他终于得出结论:只有等完成周副主席的命令,然后由周副主席处理,我应该做的就是守口如瓶,保密到底。不过,他觉得他必须对陈文洪说一句宽解的话:
“我们要搭救她出来,千方百计,设法营救。”
陈文洪确确实实没有激动,相反,倒是出奇的冷静,不过他的声音是微微颤悸的:
“司令员!我只有一桩请求,把主攻任务交给我吧!”
秦震点了点头,他的手和陈文洪的手握在一起,随即转过身去,显然是说:“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在这一瞬间,陈文洪有一个重大的忽略——在最后一缕落日余光中,秦震不想让陈文洪看清他的脸,而陈文洪也确实没有看清他的脸。
四
不知什么时候落起雨来,树木和泥土散发出一股土腥气味。四月天气,瞬息万变,这无声的雨啊,令人感到缠绵,感到惆怅。
陈文洪从秦震那里出来,雨淋湿了他,他没有觉得,他就那样走,走出幽谷,走上小路……
雨漫掠过原野,雨在他心房里响起。
一团乌黑的雨云慢慢笼罩了他的心头。
那是在延安,星期天一个炎炎夏日的中午。当时,延安是充满歌声,充满笑语,充满火热青春的地方。大批大批男女青年络绎不绝,像古代朝圣者一样,从全国各地奔向这个抗日战争的灯塔,使得延河两岸,热闹非凡。不过,像这样的中午,人们大部在清凉的土窑洞里睡午觉。陈文洪由于担任抗日军政大学的小队长,从早到晚,奔波繁忙,只好抽星期天中午这个空,到延河上来洗衣服。当年住过延安的人,该不会忘记,延河那柔软无声而又清澈透底的水是多么可亲可爱吧?从水里洗出来的衣服,是那样光滑、清爽,仿佛还给延河水染上淡淡清香。是的,我们不会忘记,那是一个多么震撼人心的大时代,又是一个多么抒情的大时代。陈文洪赤裸着上身,灰布军裤挽到膝盖头上,叉开两条腿站在河流中心,那样勤奋、那样快意地在大青石块上揉搓着衣服。闪亮的水花、雪白的皂沫,随了手势飞溅。如果有一位画家从这儿过,会忍不住要为这青年人勾勒一幅素描。他那样英俊,全身肌腱凸出、充满活力。椭圆白净的面孔上,眼睛、鼻子、嘴都精致、小巧、端正。但他的整个神态使你感到勇猛、果决、刚强。他是经过雪山草地磨练出来的,他的两眼却那样纯真洁净。他洗得很起劲,赤红色的两臂的肌腱活跃地弹动着。他沉醉在劳动的快感之中,专心致志,忘了时间。忽然,一股闷人的热气从河面上升起,使他呼吸有点困难。便直起腰,用带泡沫的手臂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放眼看时,大吃一惊。原来靛蓝的天空突然黑得像锅底,只见一只苍鹰在飞腾旋卷的乌云里急急打了一个斜歪就无踪无影了,河边的石块发白,马兰花在颤抖,一阵狂飙突然从天而落。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情深如海(5)
大西北高原有时是温情的,有时也是狂暴的。现在,在你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这险象环生的一幕已经降临眼前。
陈文洪抱起湿衣服,立刻就往岸上跑,刚上岸,就隐隐听到一阵可怕的声音,回身一看,河的上游,山洪像千万垛山崖陡壁直压下来,墨黑的旋流带着无穷的吓人的威力。与此同时,整个天空和地面都变得昏暗沉沉,好像整个天穹突然奥变,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发出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可怖的轰响。延河原来只是一条曲曲小河,而转眼间,大水已经淹没两山之间整个广阔的平川,沿着整个广阔平川,遮天盖地,狂泻而下,两面光秃秃的山夹着一片汪洋汹涌的黑流。
“不好!”
陈文洪站在石头上惊叫了一声。
他在黑色狂流中发现一个白点。
啊!人!……
这人卷在惊涛骇浪之中,既看不见挣扎,也听不到呼喊,因为这时一切都为大自然疯狂的叫啸所淹没了,只见那个小白点一会浮到水面上来,一会又淹到水面下去。
是的,是一个人!
陈文洪来不及思索,从岩石上耸身一跃,投入急流。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