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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幼年,或许是童年,记忆的时段模糊了,但那场景却格外清晰。空旷而昏暗的屋子里,每一个家具对我来说都显得格外高大,我饥肠辘辘,身上无处不痛,好像刚刚从什么地方跌落下来。我大声啼哭着,哭声回荡在屋子里却无人理会,只得跌跌撞撞地向前行走,走了几步又改为爬行。在经过窗边时,我无意中拉扯了窗帘,于是厚重的天鹅绒打开了一条缝隙,一束阳光如箭一般从缝隙中射了进来。
那光束的美丽吸引了我,于是我停下啼哭,伸出手去试图握住它。光从手中流走了,但阳光的温暖让我忘记了饥饿和疼痛。我久久地守着那束光,心里充满了奇异的安全感,仿佛它会保护我,并永远陪在我的身旁……
这记忆大概是真实的,母亲后来告诉我,在周岁时我从床上摔下来,跌断了锁骨。她那时刚刚离婚,整天为了找工作而奔波,再也没有精力来照顾我。在记忆里,我的整个童年时代都是奔波不息的——她找到一个工作,就带着我搬迁,我们待上一阵她便失业,然后又是一次搬迁。我们很少在一个地方待满半年,我的学校也是不停地换来换去,自然交不到什么朋友。童年的我是个极为沉默寡言的孩子,并非是因为我不愿意说话——相反地,我的心里充满了倾诉的欲望——而是确实缺少谈话的对象。母亲忙起来,我常常三、四天见不到她,偶尔见到了,也不过是在早餐时简短地交谈两句。后来我无意中得知,她在年轻时曾经因为偷窃而入狱,也就是这段经历,让她的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长久。
上初中时生活安定了下来,母亲再婚了。继父是个非常沉默的男人,几乎不会主动和我说话。一年后母亲生下了妹妹,于是我成了这个新家庭中多余的人,又过了一个学期,我住校了。
住校生活过的还算愉快,我第一次交到了朋友,也享受起了学习的乐趣。我的成绩不错,又参
加了足球队,同寝室的兄弟都是不错的人,我同他们相处和睦。毕业后我顺利地考进了省会的重点中学,在三年后又考进了另一个城市的医学院。然而在那六年间,我的内心却并不平静——我始终不能融入那个新的家庭,这让我的心里充满了焦躁,整个高中时代都无法释怀。
在进入大学后,事情出现了转机——我认识了徐然。
那时我内心的惶惑正达到顶点,无数年轻的、温柔的情感在我的内心累积着,我渴望去爱某个人,但无论是母亲还是妹妹,却都不需要我的爱。那无处宣泄的情感变成了负担,它炙烤着我那时还年轻的心灵,让我在情感的世界里流离失所。就在这时,徐然出现了。
他是景琛的高中同学,我们同校,但并不在同一个学院。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便被他身上那种深沉的温柔吸引了——他就像是我古早记忆里的那束光,散发着温暖而和煦的光芒。唯有见到他,我才觉得那一天圆满;唯有听到他的声音,我才觉得内心安宁……他是我的初恋,带着全部的温柔和真诚,毫无保留地付出了感情。
而他也用同样地温柔回报了我,虽然我隐约觉得那温柔中带着某种隔阂。但无论如何,他让我觉得我是被需要的,在金色的爱情中,我第一次发现了自己。
这样甜蜜的日子持续了四年,在毕业后,他毫无预兆地同我分手,而后很快结婚了。我没有勇气去质问他,只是报考了远在中国另一端的学校,远远地逃开了。
景琛又一次成为了我的同学,也几乎成了我唯一的朋友。同徐然分手之后,母亲去世了,我逐渐变得粗暴、不近情理,也不愿意再同人深交。外科的工作繁重,这也成了我暴躁的接口,整天都幼稚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那时我从未想过这种暴躁会伤害到别人,所以当丁海涛因为我的训斥而流泪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很快地,那种愧疚就转成了温柔和心痛。他是我的恋人,也是我的病人——刚刚二十一岁,却已经一边等待着肾移植一边垂死挣扎。他的垂危让我辗转反侧,我拥抱他时总是小心翼翼,因为我知道那生命是何等脆弱。我发誓要保护他,哪怕牺牲一切——于是在景琛告诉我有一个脑死亡患者后,我为海涛偷走了他的肾脏。
通过蒙蔽上级和伪造文件,移植手术还是做了。一天后事发,家属闹着要杀我偿命,院里也为此大发雷霆。我被扫地出门,导师苦苦为我奔走,替我作伪证、找人情,总算让我拿了一个硕士学位。而在赔给家属我二十年的薪水之后,家属同意不
起诉——我的执照也勉强保住了。
我卖掉了母亲留给我的房子,付清了赔偿金。我仍能继续当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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