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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曾分外尊重太子哥哥,即便若环惨遭赐死,太子妃逞宠骄横都不曾让升平对杨勇的行径加以唾弃,他与她是同胞兄妹,骨血相连,哥哥所作所为妹妹必定全权谅解。
唯独今日,他用最后一句话断了升平的妄念,也断了朝堂上众人对他的追扈。
当日,杨勇获皇上万千重用,朝臣无不笃定他日上方宝座非太子殿下莫属,如今他骤然失答,陷害杨广不成反衬得自己行迹猥琐,刚刚赦免禁足的他跪倒在皇上身后,即使摆出义正言辞的表情也是无用。
朝堂决断犹如一面映得人影的双面铜镜,瞬间便能分出谁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升平不想知道广哥哥归来后会不会替代太子,成为大隋来日君主,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将赴的那场厮杀会有怎样的结局。
她记忆中的杨广永远身着白衣,如雪似辰,淡淡笑,淡淡怒,极少张狂。文雅若他怎会厮杀疆场,习惯金戈铁马与腥臭血污终日为伴的日子?
他不属于那里,更不该属于危机频频的西北边疆,哪怕他执意要去,她也不许!
所以,升平径直跪爬直至宝座之下,匍匐在父皇杨坚脚下呜呜哭泣:“父皇,广哥哥一意求去无非是怜悯我大隋黎民苍生,为他们免遭生灵涂炭,心中忧虑难安,可他初春时旧疾复发,身体如今仍未痊愈,此时若去边疆出征,恐怕……”
她是父皇心头的金丝雀儿,怎会不知父皇爱子如命?只道广哥哥病体未健,父皇绝对不会舍得命自己的骨肉赴前线送死……
“升平,下去!朝堂容不得你一个公主置喙!”父皇生平第一次如此斥责女儿,他面容上前所未有的厉色更是让升平身体冰冷僵硬:朝堂之上,众目睽睽,父皇如此绝然呵斥,难道……
升平用力咬住下唇,昂首扬面,很想再为杨广分辩一句,可此时杨广在她身边已经猛然叩首谢恩。
“谢父皇,儿臣他日必然凯旋而归,荣回大隋!”砰砰砰!三声已毕,杨广用力叩谢父皇送自己去前线征战。
模糊视线里,此刻决然的杨广有些陌生,升平不知,他究竟是在谢太子怯弱还是谢父皇冷血。
杨广不管不顾的举动更让她委屈至极,九霄天阙,皇家宫苑,从未有人胆敢给倍受帝后宠爱的她如此大的委屈,偏偏今日丢了帝后幼女颜面的人,一个是她挚亲的父皇,一个是她挚爱的广哥哥。
瞬间的愤怒顷刻迸发出来,升平顿时拂袖站起,她勉强自己故作轻松的望向宝座上的杨坚,莞尔一笑:“父皇,以前阿鸾顽劣也曾擅闯朝堂,为何父皇彼时不责怪,偏偏等到阿鸾养成习惯才来呵斥?”
杨坚沉重面容刹那冰冷,目光深邃复杂,他转过头看看自己身边正襟危坐的独孤皇后,而后又冷冰冰的回头看向下方伫立的升平,沉色道:“因为你是大隋朝建国以来第一位公主,也已成年的公主,理应注意自己的尊贵身份!”
“父皇!”升平百般委屈不得施展,只得使出往日最为有效的娇嗔。
“闭嘴!”杨坚脸色铁青,忽地暴怒拍案而起。
升平第一次面对父皇的怒火,也是幼时不曾面对过的苛刻严厉。
她怔住,有些茫然无措。
原来人长大了,许多幼时可以自在做的事,如今也开始有禁忌伴随,不知忧虑被人娇宠的日子此刻已然过去,未来终有一天也需对得起自己头顶上尊贵的封号,故作从容。
她是堂堂公主,自然不能永远活在双亲维护的羽翼之下,也不可能永远无所畏惧蔑视朝堂。
于是,升平有些痴愣,她侧脸看着仍匍匐在地一言不发的杨广心痛楚的厉害。
她走向他。
一双丝履就停在杨广的身边,金丝绕凤的光彩耀住他低垂的视线,升平不甘心,缓缓蹲下轻声哀求:“广哥哥,你不去好吗?”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卑微恳求,也是她最后一次努力。
杨广的睿利的视线徐徐抬起,对她语声冷静:“阿鸾,广哥哥不可能不去。”
“为什么?”她仍是不甘心。
“因为事关江山社稷。”他正色回答。
升平悲怆冷笑,硬生生咬着唇再度站起,她竭力想掩饰自己的失态慌乱,拂过宽大衣袖遽然离去。
是的,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的步子看起来不失皇家公主端仪。
没错,此次是杨广自己想去,没人能够改变他既定的目标,即使是自以为可以改变他决断的阿鸾也不行。
泪水在迈出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