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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大会客室总是配置着一大溜官式沙发,沙发都有卡其布椅套,羊毛地毯都极厚实。加上宋庆龄在上海淮海中路上带壁炉的优雅旧宅、香山路上精致的中山故居都得到妥善全面的保护,后人对于二三十年代至四十年代花园住宅主人的生活细节也可略知一二——由于孙中山与宋庆龄的特殊地位,他们住过的房子,是全上海乃至全中国所有花园洋房住宅中仅有的连同橱柜、桌椅、银器、油画、灯具、打字机、厨房烤炉和锅碗瓢盆全部陈设器具保留下来的建筑物,犹如真正凝固在昔日岁月的某个时点,因此,除了具有历史纪念意义外,还有民俗史、社会史,乃至建筑装潢史上的特殊意义。同样,山阴路大陆新村9号鲁迅旧居,也是30年代上海中产阶级生活方式硕果仅存的真实标本。
有的建筑物,虽然打着名人旧居的牌子,比如位于北京旧鼓楼大街小石桥胡同的竹园宾馆,它昔日的主人,曾是地位显赫,权倾朝野的盛宣怀和康生,但到现在,除了美丽的花园,曲折的回廊,三层楼高的海棠树和婆娑曼舞的竹影外,室内一切旧有痕迹全被抹去了。剩下的,是新主人的趣味:猫耳洞夜总会,在模拟成坑道,张挂着伪装网的舞厅里,男男女女伴随着强烈的音乐节奏扭动腰肢载歌载舞。这种80年代初的趣味保存到90年代末已是异数,它还能保存多久呢?有的建筑物保护不善,变为许多人家割据而住的大杂院,当初房屋的格局,早先的细部都已荡然无存,即便门外墙壁上镶着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也不过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面对这类建筑,我们惟有扼腕喟叹。
五在故宫参观,常会听到有人说:“从宫里随便弄一件东西出去,就够咱吃一辈子了。”这真是最令人沮丧的无聊话题了。扭头望去,说这话的倒还不像是打家劫舍的材料。当年项羽看到秦始皇出巡的威仪,对他叔叔项梁说:“彼可取而代之。”亭长刘邦则用一副艳慕的嘴脸叹息:“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这都是底层人士对帝王的不同反应。湖南农民在大革命的日子里冲进地主老财家,往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滚一滚,断喝一声: “劣绅!今日认得我们!”翻身的心情跃然如画。可是破坏之余,缺乏建设,往往也跟着模仿,其奢侈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被称为中国第一位农民革命家的陈胜,起义之后,昔日的伙伴来看他,见其殿宇帏帐,门禁森严,咋舌说:“伙颐!涉之为王沈沈者。”陈胜便杀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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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前(4)
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虽然清军压迫就在身畔,洪秀全却马上起盖金碧辉煌的王宫,蓄后宫姬妾八十八人,用唐德刚教授在《晚清七十年》一书中的说法:“如此粉阵肉屏之中,大脚小脚应付之不暇,还有什么革命之可言欤?自起宫墙自绕,这位开国昏君,不论生死,就再也不愿全尸离此金粉之乡了。”等而上之者如是,等而下之者,便在博物院里窃议展品,这都是历史的悲剧,人性中的弱点。我一直期待着,到什么时候,大多数游客能在故宫潇洒漫步,心平气和地点评帝王将相的历史功过,认真地观察建筑物的精微细部,研究乾清宫东西庑廊里的青铜陶瓷,而博物院,也不再强迫大家购买没有任何意义的“文保鞋”,我们的社会才能说真正进步了。我也相信,到了一定的时候,北京的文化机构也一定会在自身的素养上再跃层楼。至少在目前,上海博物馆、上海大剧院、上海图书馆的管理和运作,已经比北京的对应机构,更现代化也更人性化了。
1989年4月初稿
2003年10月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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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蝉落叶(1)
哀蝉落叶——宁寿宫凭吊珍妃
一
故宫东北角,有片自成体系的宫殿群落,统称宁寿宫。参观了钟表馆(奉先殿)的游客,照例还要再看看宫中收藏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因此,只消往东一拐,穿过锡庆门,便进入宁寿宫了。表面看来,这里也是白阶红墙黄瓦的连绵殿宇,与别处并无二致。各类导游书,也只介绍珍宝馆的收藏,对陈列珍宝的宁寿宫本身则语焉不详。其实,宁寿宫本身就是本值得一读的大书,游故宫是不能不游宁寿宫的。至少在我,每次去故宫,都爱到此一游。宫中游客依稀,最适宜悠闲地漫步观赏。或者择处小坐,看看宁静的院落、嶙峋的假山、漂浮莫测的白衣苍狗。遥想二百年前的乾隆皇帝和九十余年前的慈禧太后,都曾在此悠闲地看云,便会觉得空气似乎也是旧日凝固下的。假如还有茶,那用京西玉泉山的泉水沏出的碧螺春,盛在官窑粉彩盖碗瓷杯里,飘着一缕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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