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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满院子飞舞的苍蝇当中,隐藏在阳光下蒸腾的刺鼻的牛粪味儿之中,甚至隐藏在隐约可以嗅到的血腥味儿之中。
常笑宇弄不明白这院子里哪里来的血腥味儿,但是这血腥味儿更让他压抑了。他不知道就在旁边一座办公室的后边,人们在一座篮球场上刚刚宰杀过一头公牛,他们把它的内脏全掏了出来,却根本弄不明白它的死因。
常笑宇只知道这些人,这些围在水塔前面的人,已经近乎于疯癫。他不用看他们的脸,他从他们僵硬的背影,以及他们一动不动把头高高仰起的动作上就能发现这一切。常笑宇甚至怀疑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为了什么要去看那座水塔,也许他们是因为望着,所以就望着。他们甚至忘了驱赶在自己头上盘旋飞舞的苍蝇。他们看不到苍蝇。他们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好像在等待耶稣基督驾云降临。他们的灵魂向水塔飞驰而去,但是这里没有无花果树,水塔上面也什么都没有。
常笑宇经常在受害者家属的身上发现这种类似魂灵出窍的僵硬。现在常笑宇知道了,他们是受害人,处于癫狂状态的受害人,他们在集体发癔症。应该把这些人都送到精神病院去,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变形版的精神病院。
但这是为什么呢?
女散户(80)
小马站在常笑宇旁边,向围在水塔周围的人们望了望,然后又向水塔顶上望了望,才不解地转过身来,问道:“头儿,他们在看什么呢?”
常笑宇摇了摇头。他看到郑凤阁在水塔前面不停地踱着步子,两眼直视,既不看水塔,也不看人。明明有几次他的目光已经从常笑宇的脸上扫过去了,但是他视而不见。
“郑科长,郑科长!”小马忍不住冲着郑凤阁叫喊了一声,但显然郑凤阁没有听见。他的耳朵已经自动上锁,提前下班了。
“毛病!”小马嘀咕了一声,钻到人群里把郑凤阁拉了出来。就在接近郑凤阁的一刹那,小马闻到了一种呕吐的气味儿。
“老郑。”常笑宇跟郑凤阁打了个招呼。
但是郑凤阁却愣愣地看着他,“嗯”了一声就没有反应了。显然他的灵魂还没有从水塔上面收回来,既没有看到眼前这个人,又不知道他是谁。
“郑科长!”常笑宇上前一步,拉着郑凤阁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车里。常笑宇觉得这个院子里头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他不希望那些“受害者”们发现他,他知道一旦他们醒转过来,想起来他到底是谁的时候,他们就会蜂拥而上。他想让郑凤阁一个人跟他说。郑凤阁像一个女人一样顺从地被常笑宇拉着上车,小马也跟了上来坐在后座上。
郑凤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常笑宇的脸,好像在想别的,又好像在拼命回忆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常笑宇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郑凤阁的眼神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突然常笑宇把车门拉开,然后又重重地关上,“呯”的一声巨响,吓了小马一跳。他刚不解地抬起头,想知道常笑宇到底是在发什么脾气。却看见常笑宇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郑凤阁。小马又吓了一跳。他总觉得常笑宇的这种全神贯注好像不是在注视一个活人,而是在看一具尸体,在等那具尸体活过来。
然后他就发现郑凤阁僵直的颈部发生了一种变化,好像柔软了下来,然后低声地说:“是你啊,常警察。”
小马在后面纠正了一下:“是常队长。”
常笑宇注视着郑凤阁的脸,直到他的表情由迷茫开始变成了一种疲惫,才在心底里宽慰起来。
常笑宇虽然只跟郑凤阁见过一面,但他能察觉到郑凤阁那种表面的谦卑和客套里头隐藏了太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一旦积聚起来构成一定的重量,再加上一根稻草,便足以把铁汉子压垮。
“老郑,你没事儿吧?”常笑宇顺手把一瓶水递给郑凤阁。
郑凤阁苦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事儿没事儿。”
常笑宇说:“老郑,有关司路雨……”
“你别提她。”郑凤阁连忙制止住常笑宇,然后拿起水来猛喝了一口,翻起眼皮来看着车顶,叹了口气说,“你再提她我就要疯了。”
常笑宇觉得在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郑凤阁的血像是被抽干了。
“有那么严重吗?”常笑宇打了个哈哈。
郑凤阁指着窗户外头的水塔:“我不知道对你们警察来说什么叫严重,现在我们的人正在水塔里头找……找她的尸体。”
郑凤阁把司路雨三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