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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又没了,我记不得,脑海里有个巨响,所以我自个儿猜测,也许我上辈子是个碗碟花瓶儿之类的物什,摔碎了。其实是什么也无所谓,我落在水里,随着河流四处游荡,倒也乐得开心。
就这么随着水流一直漂,漂了多少年岁也不知道,直到被个满脸胡子的人一瓢舀起,两眼一抹黑,和稀泥去也。
我心里号叫不止,不知这一脸凶相的大汉要将我和泥巴和成个什么模样,我可不要做个鼻孔朝天的看门狮,张牙舞爪的,忒丑忒丑!
眼前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我便无聊得睡着了。
好像还没睡多久,待我醒来,便已经成了个泥巴胚。好在看这泥塑的身子倒是个人形,不至于沦落到蹲门前给人看门的地步,可是脸上乌漆麻黑,那个满脸胡子的人正拿着一盆红呼呼的颜料往我脸上画。
我心里哀怨不止,身体却挪动不了半分,只能任凭他在我脸上这般那般地发挥,不得反抗。
不过,胡子叔或蹙眉或微笑,我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倒莫名生出几分亲切感,精神一松懈,倒也不惧他将我描得美丑老幼了。
左右不过是个壳子。
胡子叔画完后,将我扔到太阳底下又晒了几日,直将我晒得头晕目眩,对他的好印象一朝倾覆,在心里暗暗呸了几口。
之后,我又被丢进黑洞洞的烧窑,烤啊烤啊,全身都好像要融化了。
三日后出窑,胡子叔看起来很满意。
我就这样成了个唇红齿白的瓷娃娃,肩上落一只叫做小乌的鸟,一起被胡子叔送到一座财神庙,做了那同样是泥巴糊的财神爷座下的随行童女。
可我从来没见过财神爷下凡,想来是财神爷觉得这庙里香火不旺,给忘了吧。
我一个人倒乐得清闲,庙里我最大,四周亦常有些蝴蝶野花化成的精怪来与我说话。便是它们,常常问我,你是谁?
我最厌烦它们问这个了。
更令人厌烦的是,它们是最最健忘的精怪,头年问了,来年再醒来之后便又将我是谁忘记了,久而久之,我便也不再搭理它们。
我只盼着,能不能有那么一天我能离开,至少,至少让我走到山下道口那里去,看一看道口另一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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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泥人记 。。。
一时春一时秋,年年岁岁不过如此,复来又去。
我真庆幸我非凡人。
尽管我时常艳羡他们能到处走来走去,可有时偶遇上山来的老香客,大腹便便,三节石路便走得气喘如牛,怨气冲天,想来若不怕冲撞了神明爷爷,便要破口大骂了。
我是泥巴糊的,站这么些年,倒也不觉脚疼。
不知若他似我这般,于庙中一立三百年,又会是怎么个愤愤模样?
只是无趣得很。
唯有日日眼巴巴地往山下道口处瞄,数一数往来的行人,猜一猜他们的去向,再想一想我究竟还要在这儿呆立上几百年。
唉,转眼间,那个拿煤灰在我脸上画胡子的放牛娃都已至耄耋,有一回携孙来替儿子上香,那小童儿居然拿香灰撒了我一头。
小乌吱吱喳喳地笑我,我意兴阑珊,披着一脸煤灰不想理它。哪想它还来劲了,立在我肩上前仰后合,我一时恼怒,抬手就将它抓下来拔毛。
我与小乌不过两团神智,或者说,小乌亦是我神智的一部分,平日我们交流俱在这泥塑里,即便内里打成一团,外面看起来仍是个淡然的少女。
可今日却不同,我抬手去抓小乌,便听得一阵“咯啦啦”的响动,似是从泥塑身上传来。我纳闷地低头瞄了瞄,却见那手里还抓着煤灰的小童儿大张着嘴巴,几乎能将自己个儿的拳头吃下去。
这娃儿见着什么了?怎的吃惊成这副模样?我且琢磨,甚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一动作,竟又扯出“咯啦啦”的一阵响动。
小童儿“哇”地一声大哭:“爷爷,鬼显灵了呀!”
小乌胆子小,被这平白一声嚎叫,吓得扑棱棱飞上了大梁。
我抬头看着蹲在梁上一脸惊恐的小乌,又低头看看同样一脸惊恐的小童,忽然明白过来——大抵是我神智与这泥塑胚契合成,幻化了吧。
庙里老得没牙的放牛娃以为自己诚心所致,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我便叩头。我略有些懵,顶着一脸的煤灰傻傻地受了他三个响头。
“梆梆梆。”
真真虔诚。
可惜我不是财神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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