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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瀛棘王明白了这是大合萨重返瀛棘部政权中心的努力,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他都将自己的命运和我——这个不满周岁的小孩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瀛棘王哈哈大笑:“好啊。大合萨这么看重我的这个儿子吗?有我瀛棘的大合萨出马,足够分量了。我写封信给你,你带给我的岳父蛮舞何辛吧。”
他从左到右扫视面前站着的这几位人,微笑着说:“我的大合萨,我的护卫统领,我的大军统领,我的嫡幼子,如此大动干戈的使团,蛮舞王该当满足了吧?”
我们动身的那一日朔风劲吹。出发的队伍只有五人六马,我坐在楚叶的怀里,空出的两匹马拉的是食物和帐篷。这样一支单薄的队伍留下的马蹄印子很快就被风雪给盖住了。他们是为了整个部族的生存希望而去的,背负着这么多人期盼的目光,让他们脚步轻快;这一去前途艰险,也许再也回不到八百里的阴羽原来,这种忧惧又让他们脚步沉重。只有我没有那么多的想头。粼粼冰封的龙牙河被甩在了我们后头。我们翻过了大望山,折向西南行走。道路夹杂在高耸的彤云山和嶙峋的虎皮峪之间,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风如锋利的利刃切割着身体,而冷则如阴湿的雾慢慢侵蚀骨髓。虽然每个人都围着厚厚的皮裘,但骑马者的两条腿被冻得如断掉一般没有知觉,抑制不住的瞌睡袭击着他们,而在马上睡着就意味着永远不会醒来。
大合萨颂念着离奇的咒语,在漫天的风雪中给我们指路。虽然他也没有走过这条路,但他说通过颂唱和观测天象,冥冥自然会指引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赤蛮说老头子在胡扯,厚厚的彤云直压到眉梢上了,哪还能看到天象。大合萨搭拉着眼皮,也不生气,他嘿嘿地笑着说,星星是看不到了,但它们实际上还在那儿,若只是靠它们辨辨方向那就容易得很,还需要用观天镜把它们映射下来不成?每个合萨,心里头都该有面镜子啊。赤蛮依旧不相信他的话,但我们确实没有走过一步冤枉路。
大合萨还把一捆金桂子花塞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怀里。浓烈的药香从衣襟里冲出,我们就不再在摇晃的马背上瞌睡了。
山道嶙峋难行,积满了雪后各处看上去都几乎一模一样,大合萨却突然摇着鞭子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就是鹧鸪梁呀,我们瀛棘的阎浮提王当年就是在这儿中了逊王的伏,负了重伤。瀛棘那些将士的尸骨,只怕还堆积在这些冰雪的下面呢。
我看到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惨然的表情,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们跨过了一条冰冻的白色大河流,在夏天它的河水里带着一线线的黑丝,因为接纳了龙牙河的富含黑草花粉的黑色河水,它们向西汇集入一条更大的河流墨弦河,然后向南猛拐,注入北陆最重要的河流之一雪嵩河中,它一路穿过蛮舞原、青茸原,汇集成八百里的瀛海,然后绕过白梨城,向南奔腾到海。从这一条漫长的河流也能看出,瀛海确实接纳承继着阴羽原的汹汹血脉。
我们在路上艰难地走了三十天,终于越过了月牙湖,到了蛮舞原的北缘,这里并不比阴羽暖和多少。大雪覆盖满了原野营帐,让蛮舞何辛的金帐变成了雪帐。
他们如今的境况不如从前,但总归比瀛棘要强多了。这多亏了蛮舞王投降得快,更兼还送上了自己的孙女——整个蛮舞原最漂亮的女人,青阳也没太为难他们。
我就在蛮舞王的雪帐里见到了我的外公。蛮舞王看上去和我母亲、他那个轻盈美丽的女儿没有丝毫相像之处。他端坐在铺着黑鼬皮的庞大王座上,挠着胖嘟嘟的四五重下巴,疑虑重重地看着我,仿佛在掂量是福还是祸。坐在蛮舞王右首的一位下巴上蓄着长胡子的粗豪大汉,个头很高,又笨重又肥胖,应当是我的舅舅蛮舞长青。他站起身来,用一只手将我拎在手上看。他的胡子很长很漂亮,不过他可是个远近闻名的粗人。他转过头看着随我而来的这几名伴当,楚叶本是他们部族中人,也就罢了;贺拔蔑老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他即便站在蛮舞的金帐中间,竟然也能发出微微的鼾声;赤蛮虽然年轻,却是跛着一条腿,袖子上还沾染着黑色的血迹,大合萨虽然身份尊贵,但他自从压错砝码,看错了瀛棘王的人选后就变得心神不定,更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