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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句?”
“他日洞庭相会,幸勿相避。”他说得十分平淡,我却忽然淌下泪来,顺着面颊,从下巴处滴下,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似灿烂的花朵。
他的手抚在我的脸上,声音心酸甜蜜,“那个小生的声音很好,朕至今还记得他唱的一句词,悠扬婉转,动人心魄。”他看看手上的泪水,轻轻地说:“洞庭风景还依旧,我恍如隔世几度秋。”
风吹起我的衣裳,裙踞如荷叶般洒开,前面扑在他长袍的下摆,后面翻起连绵的波浪,银线织成的海棠花霏霏袅袅。令我想起隔壁那两棵高大的垂丝海棠。每到春天,一簇簇累着七八朵,枝丰花柔,崇光婉转。既是隔壁的春色,也是我们府上的风景。
一刹那,我无限凄酸怅惘,“只怕再相见时,我两鬓苍苍,你已认不出我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雪白的花朵每年都会攒满枝头,但是人不比花,韶华不长久。
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不用经年之后,此刻已是恍如隔世。
突然,一道光线射进记忆的隧道,我想起一首陌生而熟悉的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那天我在马背上唱的,就是这首歌。我看着他,耳边响起一段对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你明年就会找到她,那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姑娘。”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温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无穷绵延的荷叶随风婆娑起舞,绿浪翻滚,回忆在这片碧波中格外悠远。我凝望着他在晨曦中无比柔和的脸庞,知道这张面孔将如呼吸一样,永远与我同在。
他展眉长啸一声,光明磊落,如初升的太阳。“佛曰:人生唯苦为乐。朕心怀天下,得到失去都在胸中,朕不介怀。”他眉目之间满是潇洒慷慨,“到岸了,上去吧。等吃了早饭,朕就派人护送你去宛平。”
啊,是,那里有比我的生命还要宝贵的人。
回到湖心岛,胤禛坐在窗前看我收拾东西。我的行李很简单,不过一个小包袱。我忽然想起那拉氏准备让兆佳氏去宛平,现在我亲自去,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皇上,我昨晚梦见弘昊生病,心中很是不安。能否派人跟怡王妃说一声,请她替我去看看?”
他看着水晶缸里的萨摩锦,淡淡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回过头来,“朕已命人快马前去通知沿途驿站为你换马,明天下午就可以到宛平。”
再怎么说自己不介怀,也始终有些不甘心。
我放下包袱,在他身边坐下,取出一朵青翠的兰花,别在他的衣襟上。此情此景,再也不会出现了。我环顾着这间湖心小居,美丽的湖光山色映入屋中,满室清凉芬芳。屋内异常洁净,无一物不精致。衣柜里的长袍、鞋架上换下的鞋子、书案上的各式笔墨纸砚、墙上的字画,还有那些仍然躺在地上的珠宝。
我知道,这并不是为玫瑰准备的。“这里很美很舒服,谢谢你。”
“不用客气。”他只是摆弄着那朵萨摩锦。
我微微一笑,“也对,我是姑姑的爷爷的弟弟的女儿的表妹的叔叔的外甥的表哥的女儿,简单地说,是你的表妹。所以,无须跟你客气。”
他瞪着我,“饶舌鬼。”随即撑不住笑了。
他胸前的那朵萨摩锦也静静地冲我微笑,香气一缕缕钻入鼻中,象无形的绳索,令人挣脱不得。我忽然心酸难忍,“胤禛,你一定会找到那个好姑娘的,即使她在很遥远的地方,你也一定会找到她的。”
“当然,你以后看见她,会嫉妒得发疯。”他斜斜地看着我,神情象煞允禟。
我捧住心口,酸溜溜地说:“是是是。我到时会为她的美貌所震惊,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让你龙心大悦,赏我三五斗金。”
他大笑,手放在我的手上,“如果在外面住不惯,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我但笑不语。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我们离开京城,不是逃避,而是享受生活。
“皇上,廉王妃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小强在门外轻声说。
“我该走了。”我怔了一会,心平气和地说。
他的手心忽然冰凉,“我送你。”
出门的那一刻,我回过身,紧紧拥抱他,许久才松开。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快乐,要得到,就要失去。他是帝王,这种小小的得失,他很快就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