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第1/4 页)
中国军队的传统,一方面也出于个人的习惯,蒋介石从来不曾放弃直接指挥属下的权力,并没有透过总指挥来传达。这样无异于以国家元首来执行军事否决权。在过去,由于中国将领背景迥异,军人的来源十分复杂,这种做法有其必要。但是这种暧昧不明的运作手法,却激起史迪威很深的怨恨,他觉得自己被“出卖”了。1942年春天,史迪威想在缅甸集结大军,他的中国属下却看到英军逃离,暴露中国军队侧翼,日军快速冲向后方,想形成陷阱,因此属下无意充当英雄。高阶指挥官要不就忽略孤单的美国将军,要不就吼回去,史迪威不曾忘却这次屈辱。他建立驻印军时,决定算清两笔账:一是必须在被迫撤军的同一地区打败日军,二是必须在实质上成为中国军队的统帅。为达成第二项目标,他将第一次战役中的资深中国军官全逐出蓝伽。选择新一军的指挥官,这一度成为重庆高阶将领的话题。
在国民党的军队中,个人交情是很重要的。身为下级军官的我,常在司令部进进出出,因为凭着推荐信函,我得以拜访将军,被他们接见。基本上来说,军政部并没有能力处理所有的人事公文,也不可能提供后勤支持,安排所有的运输事宜,因此必须容忍我们不按正规的举动。军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实施一套严苛的升等制度。我们全受限于从军校毕业的日期,除非学长升官,否则轮不到自己,在高层就比较有弹性。在打造国民党军队及铲除军阀的初期,蒋介石对军阶的授予不可能太严苛,不过,这并不代表资历不受重视。此外,高阶军官的内在向心力,是由一个非常小的团体间亲如手足的关系凝聚而成的,那就是黄埔军校早期的教官与学生,成都中央军校不过是其延伸。
中国军队的创造,可以说比时代早一步。军队和社会缺乏联系,就像异物飘浮其上。其间的危险之处在于,资深高阶将领占据同一地区太久,就会想透过个人关系和军队的资金建立与该省的关系,这就是军阀的起源。对日抗战时,国民党军队仍然需要若干旧军阀的协助。但国民党无意培养新军阀。“黄埔系”所以赫赫有名,要归诸于环境,尤其是黄埔第一期,学生校长蒋介石亲自挑选,六个月的训练也由委员长亲自督导。毕业后,这一批不到五百名的学生并没有全部担任军官,有些不过是班长,不到一年,许多人死于战事。他们对国民党的忠贞奉献,成为人尽皆知的特色。郑洞国就是黄埔一期生。
此时的郑洞国看起来内向保守、温文儒雅,但很少有人知道,年轻时的他曾带领士兵冲锋陷阵,攻城掠地。他行动缓慢稳重,不能免于安逸舒适的诱惑,休闲时喜欢下跳棋。西方并不熟悉他的名声,但他在中国将领之间以谦逊知名。他从来不曾邀功,听任长官和同僚决定游戏规则。他对部下很是慷慨,放手让他们行事,总是替他们说话。蒋介石派他去统率新一军时,似乎找到在史迪威手下做事的适合人选。
数年后,我担任郑洞国的副官,有机会更加了解他。他的长处在于坚忍不拔。他是昆仑关一役的英雄,对我解说在1939年冬季时,如何从日军手中攻下这个高地。当时两边人马对峙已久,双方都筋疲力竭。他统领的荣一师,前线上只剩下四五百人,包括他自己和三个团长在内。敌军之所以没有歼灭他们,是因为他们自身情况也很糟。这时我方补充了一师,带来进攻的命令。两团人马从师的所在位置奋力进攻,但损伤惨重。参谋长舒适存少将判断昆仑关会被攻陷。他对了。我军发起另一波攻势,剩下的两三百名士兵成功攻顶,此役存活的日军并不多。
舒将军也是新一军在蓝伽的参谋长。郑将军不愿浪费他的才华,后来推荐他担任别的职务。郑将军提到他时,总是说好话,“像舒适存这样的人可以算是成熟的。”这时我已经知道,对郑来说,成熟是很高的赞语。舒将军不是黄埔的毕业生,他毕业自省立军校(校案:应指各省的武备学堂或讲武堂一类的学校),因此只好在国民党军队中从不起眼的职位做起,慢慢往上爬。在他晋升到目前的地位前,坎坷不断。他的军队曾经溃败,他被迫逃生。有一次他受军法审判,被判死刑,虽然撤退是前线的事,他并没有下命令。他终究被赦免,有机会戴罪立功,继续他的军旅生涯,并没有因为运气不好或委屈而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郑将军把舒的失败经历视为良好的资历,这点必须站在国民党军中的观点才能了解。众所公认的是,在特定时点中,任何军官都可能时运不济。通过考验后,舒仍然勇往直前,证明自己身经百战,可以成为优秀的将领。
印度与缅甸(2)
在金钱的诚实方面,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