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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此字的标准拼法, 字母中间不应有一个“S”。 小伙子的原文理应为Menschenkind,
但护士长读成了Menschenskind。?这真太随便,也太古怪了。何况她又卖给我一支
体温表,她的袋里经常放着一两支。其实这里到处都有卖,每家商店都有,哪怕您
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弄得到,约阿希姆曾对我说过。可这样一来,我不用动脑筋去采
办了,它自动送上门来啦。”他把那小巧玲珑的仪器从盒子里取出,细细观察一回,
接着在房内好几次踱来踱去,显得焦躁不安。他的心房怦怦直跳。他往敞开着的阳
台门张望,然后向房门走去,很想去找约阿希姆谈谈,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依
旧在桌子边站着。这时他清了清喉咙,听听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沙哑了。过后他咳嗽
一声。 “真的,我现在倒一定要弄个清楚,我是不是因伤风发了寒热,”他说着就迅
速把体温表放到嘴里,把水银头的一端放在舌头下,这样,体温表就从他的两片嘴
唇间斜斜地往上翘起。他闭住嘴唇,不让外界空气进入。接着他看看手表,时间是
九点半过六分。他静待七分钟的时间过去。
“每一秒钟的时间不算太长,”他想, “也不算太短。山上的人们也好,山下的
人们也好,都应当信得过我。他们总不必给我换一支‘哑姐妹’,像塞塔姆布里尼说
的奥蒂丽·克奈弗那样。 ”他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用舌头把温度表压在下面。
时间悄悄流逝,这一段时间似乎长得无穷无尽。他看看表上的指针,原来只过
去两分钟半,而他却担心七分钟时间已经过了。他做了无数的事:把房里的许多物
件一忽儿拿起,一忽儿放下,再走到阳台上,不让表哥注意到他。他眺望风景,眺
望山谷。现在他对这里的所有景物都已十分熟悉了,不论是这里的角峰、山脊和峭
壁,不论是“布雷门伯尔”左边突出的侧翼也好——它的山脊陡峭地向下方倾斜,
而其侧面都长满了高高低低的野树杂草,山脉则在右方形成,而它们的名字汉斯也
像别人一样熟悉——他都了如指掌。此外还有阿尔泰因峭壁,它从这里看来仿佛从
南面把山谷团团围住。它往下眺望花园里的小径和花坛、山洞以及银色的枞树;倾
听病人作治疗的休息室里发出的低语声,然后回到房里,把嘴里的温度表位置调整
好,再挪动一下胳膊,让手腕上的袖子甩开,于是把前臂弯到脸前。他几经磨难及
周折,一会儿东推西撞,一会儿又跺足踏步,才好容易把六分钟光阴打发过去。于
是他站在房间中央,让自己昏昏然陷入梦境,并听凭自己胡思乱想,这样,他剩下
的最后一分钟也就不知不觉地溜走了。他再把胳膊一挥,发现一分钟时间又偷偷地
逝去。这时第八分钟却已过去了三分之一。当时他想:至于结果如何,我可满不在
乎——一面想,一面把体温表从嘴里抽出,茫然不知所措地凝视着这支表。
表上的示度究竟如何,他一下子可搞不清楚。光线射在温度计扁圆形的玻璃管
上,水银的亮光也随着玻璃的反射时隐时现,闪耀不定。水银柱一忽儿升得高高的,
一忽儿又无影无踪。他想把这支表凑近眼睛,转过来掉过去,但怎么也看不清。最
后他侥幸地转动一下,里面的度数忽然清晰可见。他把表紧紧握住,想急于了解其
中底细。事实上,水银已经膨胀起来,而且膨胀得很厉害,水银柱已升得相当高,
它已经超出身体的常温好几格。汉斯·卡斯托尔普的体温是三十七点六度。
在大白天,在上午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居然有三十七点六度的体温,这确实太高
了,算得上有“热度”。这是感染引起的热度(他是很容易受到这种感染的),他自
问三十七点六度究竟是哪种性质的感染。约阿希姆的热度不会再高,山上任何人也
不会再高,除非是重病号和禁止起床、奄奄一息的病人。不论是打人工气胸的克莱
费尔特,还是……还是肖夏太太,体温也不会再高。当然,他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