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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劳的、心事重重的。他谈起隐蔽的痛苦、羞耻和忧伤,谈起精神分析的拯救作用。
他主张应当对人们的潜意识加以剖析, 说明如何将疾病再转化为有意识的内心冲动;
他劝人们要有信心,指望可从中找到乐趣。然后他垂下胳膊,重新抬起了头,卷起
演讲时用的一叠印刷文件,像教师那样用左手挟着这包东西,然后昂起头从走廊出
去。
大伙儿都站起身来,把椅子往后一推,开始慢慢向大夫离开大厅的那个出口走
去。他们好像迟疑不决地从四面八方向他拥去,不过他们都身不由主,只是糊里糊
涂一起跟着走,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跟在捕鼠者一二八四年,德意志西北部汉诺威
州的哈默龙(Hameln)城老鼠猖獗,人人恼恨,当时有一个男人自告奋勇,称只要他
笛子一吹,即能诱出鼠群,从而消灭。吹笛时,城里儿童纷纷上街,跟在这个捕鼠
者后面,故云。后面似的。汉斯·卡斯托尔普在人流中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只手靠
在椅背上。 “我只是在这儿作客的,”他想。 “我是健康的,谢天谢地,这事跟我毫不
相干,下次他演讲时,我已不再待在这儿了。”他眼看肖夏太太悄悄出去,脑袋依旧
略略凑向前方。 “不知她作过精神分析没有?”他想,于是心头开始突突跳动起来……
他竟没有注意到,约阿希姆正穿过椅子间向他走来,表哥对他说话时,他神经质地
怔了一下。
“你到最后一刻才来听讲,”约阿希姆说。 “你刚才跑得很远吗?味儿怎么样?”
“哦,很好, ”汉斯·卡斯托尔普回答。 “我可跑得很远。不过我得承认,这次
散步带给我的好处,比我预期的要少。也许这样的散步为时过早,或者根本不起作
用。眼前我不想再去了。”
汉斯·卡斯托尔普是否对演讲感兴趣,约阿希姆没有问,汉斯也没有发表意见。
即使以后,他们俩对这次讲演也缄口不提,好像彼此间有默契似的。
怀疑和推测
星期二那天,我们主人公在这儿山上已住满一星期了,所以当他早晨散步回来
时,在房里看到一张账单。这是他第一个星期的账目,是一张纯粹商业性的清单,
外面套着一只绿信封,上端有一幅图景,山庄疗养院的房屋轮廓就惹人喜爱地绘印
在这上面。账单左下方有一小栏面积,简要地介绍疗养院的情况,里面还引人注目
地隔行印了“按照最新方法进行心理治疗”几个字。具体账目是书写的,总计一百
八十法郎,其中膳宿和医疗费十二法郎,房金每天八法郎,另外住院费二十法郎,
房间消毒费十法郎,其余一些小数则是洗衣服、啤酒以及第一夜来院时的酒菜费。
汉斯·卡斯托尔普和约阿希姆仔细算了一下,觉得账目无可指摘。“咳,我没有
用过什么医疗费, ”他说, “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它包括在膳宿费内,我不能要他
们扣除,何况又怎么扣除得了呢?至于消毒费,那他们是净赚了,因为要把美国女人
的毒气熏走根本用不了十法郎的福尔马林。不过整个说来,从他们开出的价钱看,
我认为还是便宜的,不算贵。”于是在第二次早餐以前,他们就到“管理部门”把欠
账付清。
“管理部门”在底楼。只要跨过大厅,经过衣帽间、厨房和配菜室,然后穿过
走廊,就准会看到一扇触目地挂有一块陶瓷牌子的大门。汉斯·卡斯托尔普对这所
疗养机构的财务中枢满怀兴趣地审察一番。这是一间雅致的小办公室,一个女打字
员正忙着打字,三个男职员坐在写字台旁埋头工作,而邻室则有一个主任或领导人
模样的高级职员坐在独立的圆筒形办公桌旁工作。
他抬起头,透过那副玻璃眼镜向伙计们冷冰冰地、检阅式地扫了一眼。伙计们
在柜台口给他们办好手续——兑零钱,收款,开发票。结账过程中,这对表兄弟始
终谦逊文静,彬彬有礼,甚至显得十分温良。他们像一般德国青年那样,由于对当
局和官场十分尊重,因而对笔墨纸砚之类和使用这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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