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页)
,我感觉神清气爽,几乎兴高采烈。我动作迅速,不想回家。头痛虽已消失,但咖啡因仍在我体内加速运转。回想刚才与布伦菲德的对话,我醒悟到,他对楚米齐克这话题的闪烁其词没有改变我对那人仍在纽约的印象,反倒更强化了这个印象。我醒悟到我甚至开始对楚米齐克的处境有些初步想像——这想像无疑受到我自己焦虑的影响。自从来到纽约,我就一直有种程度轻微但挥之不去的匮乏与焦虑。我想像他留在这个城市,叛逆地过着某种半非法的边缘生活,住在某个默默无闻的外围区域,晚上悄悄回到亚瑟克雷的昔日研究室,在那里工作或者读他的书。想到他仍在这里,让我有种奇妙的兴奋,感觉像是一扇门仍然开着。而仿佛被那扇开着的门所漏出的光照亮,我脑海中又出现另一扇门,后者是我先前不曾注意过,或至少不曾当作门户的。
独角人 第2章(8)
我走到艾斯特街,搭地铁到火车站。时间不算晚——九点或九点半,开往郊区的列车还很多。 这时间在“离站列车”的看板下等车的人,跟身穿西装或裙装的上下班乘客不同。他们面色凝重,疲乏的苍白是由于室内的辛苦的体力劳动。我猜他们是晚班的办公室清洁工或大百货公司的货物搬运工,臃肿的连帽大衣下穿着预防疝气的束带。列车到站了,我跟着一群人走上月台。他们下车的那些车站专为廉价住宅区所设置,有些住宅是水泥剥落、钢筋裸露的成批公寓,有些是一排排直盖到铁路旁的平房。我以熟悉又挂虑的好奇心看着他们,透过他们感觉到贫困深渊令人晕眩的边缘。在这个国家,你离那边缘永远不会太远。
我到亚瑟克雷时,已经又下了薄薄一层雪,覆盖了先前经过时的那些肮脏突起和泥泞积水。
我从不曾在这么晚的时间来到校园。这里的感觉收敛、低调得令人惊讶——没有任何你以为夜间走过这些地方会有的疯狂作乐,只有这里那里几个学生在宿舍之间匆匆来去。 我的研究室所在的那栋楼一片黑暗,只有沉寂的走廊上留了几盏光线微弱的夜灯。我走向106室,莫名其妙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尽管我完全有权来这里。只有在整栋建筑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才会注意到那建筑的某些地方——它独特的静止与沉默,它的墙壁从发生在其中的人生所吸收的特性。我在这里感觉到的是一种冰冷的疏远,接近敌意,仿佛它对我在这个不合宜的时间出现不以为然。 我打开研究室的门,开灯。房间仿佛眨了个眼,几乎像是吓了一跳,仿佛某些偷偷摸摸的活动进行到一半被打断。 但房里的一切毕竟依然维持原状,就像我几小时前离开时那样——档案柜和架子,毫无出奇之处的杂物。就在那里,在窗边那两张大书桌之一的上头,罩着银灰色套子,看来毫不起眼,仿佛悄悄试着不让人注意到它那小小容量中可能包含的财宝(仿佛它希望你以为它是空的,或者只是一整块塑料)——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门户”,那台台式电脑。 我取下防尘套,插上插头。
一如我很不会说谎,我也很讨厌任何形式的窥探或偷偷摸摸。但我感觉此刻自己的行动是有正当理由的调查:毕竟这间研究室可能遭人入侵。何况,以自行调查的方式,我相信这样到头来说不定能够保护我的秘密室友(如果他真的是),使他不必接受想来更不愉快的正式调查——如果他继续非法占用这个房间,一定难逃这个结果。
我按下开机键,一阵短短音乐,显示屏亮起,展露出内容任我检视。东西不多,有意思的更少。我使用电脑已经相当熟练,很快就判断出只有一个文档值得一读。那是一份未完成的冗长叙事,主角是个叫卡米罗斯的男人,来自某个姑隐其名的偏僻国家。卡米罗斯来到纽约,迷上了他所谓的这个城市的“壮丽冷漠”,决定不计一切代价留下,为取得绿卡而结婚,然后展开犬儒登徒子的生活,在曼哈顿的街头和酒吧四处游荡找女人。
在我看来,这很明显是自传小说,卡米罗斯就是楚米齐克本人。字里行间有种令人生厌的自吹自擂大男人腔调,完全符合我对楚米齐克已经形成的印象;此外,他(或者说他的化身卡米罗斯)也是为了钱在一所非常像亚瑟克雷的学院任教,而他看待该校女学生的态度活像苏丹看待自己的后宫妻妾。 这篇小说读来没什么建设性,到头来对作者如今何在也未提供什么线索。唯一有点意思的地方(就连这一点也只是纯粹巧合)在于,卡米罗斯/楚米齐克在纽约的生活跟我有一两处偶然交集。有一段时间他住在西村的肉品包装工厂区,卡萝和我搬到城的这一端之前也住在那里。读着他生硬但鲜活奇特的英文,我觉得自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