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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七一直抱臂在门外静静的候着,仿佛屋里的场景没发生过一样,仿佛屋里的人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许侯爷满身是血,踉跄着踱步而出,他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眸子,仿佛和个陌生人一般,很是有闲情逸致的打了个招呼:“父亲。”
许侯爷嘶声一笑。面露狰狞:“你算计我?”
他不是质问,是肯定。许七也不否认,却也不肯承认。只道:“父亲何出此言?”
许侯爷纵声大笑,只是笑了没两声,就被喉咙里的血呛住了,他抚着胸口道:“你还要狡辩?”
许七垂眸,轻声道:“有必要么?”
是他算计他又如何?他有证据么?人是他自己杀的,是他自己不辩青红皂白,跟自己何干?自己顶多是设了个圈套,钻可是他自己钻进去的。
许侯爷气恨的点了点许七:“你就这么恨我?”
许七反问:“敢问父亲,痛么?”
这还用问。简直痛彻心扉,这比当年珠娘的死还让许侯受不了。珠娘毕竟和他感情深厚。两人在情浓时被迫死别。可现下,却是活生生的背叛。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这种背叛。没有哪个男人肯容忍这顶绿油油的帽子。
还同时戴了两顶。
就算他斩草除根,杀了楼氏也没用,穆氏知情,许七知情,只怕许七院子里所有人都知情,他还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许七眸光凛冽,有如冰泉,再一次质问道:“父亲,痛么?”
许侯咬牙道:“不痛!”这小子就是想看自己的狼狈相,他偏不让他如愿。痛又如何?不痛又如何?他宁可死,也绝不在这小子面前认输。
许七漠然的回道:“哦。”
他如此平心静气,完全如止水不起波澜,倒让许侯爷心下不定,他问:“你还想做什么?”
“我在想,既然这样父亲都不痛,那下回要怎样才能让父亲痛呢?”
“你!”许侯爷嘴角又渗出腥红来:“你个孽障。”
许七平静如水,甚至微扬了视线,看向许侯爷的身后,缓缓的道:“确实,不算再痛,因为,那是你盛怒之下自己杀死的,不是别人剥夺了的。”
而他的所爱,是眼前这个号称为父亲的人,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一个又一个生杀了的。这两种痛,怎么能比?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看到他所爱的,被自己一刀刀生杀掉。
许七掉头就走,许侯颓然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当啷一声,把手里沾满了鲜血的宝剑扔的远远的。他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恐惧之心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好像从二十年之前,从他遇见珠娘那一刻,这一切就和注定了一样,埋下了种子,一天天悄悄的长大,终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现在还有什么?老侯爷没了,那个脾气暴躁、莽撞,稍不顺他心意就拿鞭子挥舞着抽打自己的人没了。他曾那那么怨恨过老侯爷,可他真的没了,竟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尽管他老了,可有他在,自己心里就有凭仗一样。
即使到了现在,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关坎,他都下意识的想往老侯爷的院子里走,想问问老侯爷的意见。
他是被自己气死的。
许侯爷不管多么不情愿承认,可这是事实。
还有五郎,那个自己一直以为是自己和珠娘的儿子,不成想竟不是,他错爱了这么多年,白爱了那么多年。为他谋划了那么多,到头来他就是个蠢材、废物。好大喜功不说,过于工于心计。薄情寡义,要不是他时刻想陷害七郎。自己也不会在战场上就受了伤。
这一伤,倒把他自己折腾的一睡不醒。
等到醒了,也早就是个废人。所以自己才动了手脚,让他做失路落入护城河之状。
妻子也和自己离心离德,势同水火。
自己这一生,还真是个讽刺的悲剧。
许侯心痛如绞,他简直站立不住,抬头望着天空中越升越高的太阳。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
他不知道许七接下来会如何做。
杀人是既定事实,如果许七告发,他必死无疑。就算不死,名声也彻底完了,许家百年声誉,毁于一旦,只怕他到了地下,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其实许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许七从来没想过将他绳之以法。那样太便宜他了,而且也丢许家的脸面。更重要的,谁知道螳螂背后,有没有严阵以待的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