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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寂静的巷子里,就连皇帝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京城里人挨着人,真不容易有这样安静的地方,也没有这样逼仄却又幽静深远的小巷。远处有倦鸟归林的啼声,昭阳觉得这气氛太安静了些,便侧头没话找话:&ldo;皇‐‐公子,您很爱吃呀,嘴也挺挑的。小的见您平日里不爱甜食,不爱大鱼大ròu,不爱太油腻的,倒是对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感兴趣。这倒是特别,小的在司膳司这么些年,宫里的主子大多爱山珍海味,要是小的上赶着做些不值钱的小零嘴儿,那可是要被骂得狗血淋头,说不准还要挨板子的。&rdo;她也不过没话找话说罢了,没指望皇帝会搭话,但皇帝竟然真的回应了她。&ldo;我现在虽然身在那个位子上,但并非一直都像今天这么高高在上,谁又没个从前呢?&rdo;他没有侧过头来看昭阳,反倒望着巷子深处,那大红灯笼一路蜿蜒而去的远方,&ldo;我年幼时母亲就和父亲生分了,弄得个老死不相往来,一个在乾清宫指点江山,一个在坤宁宫不问世事。皇长兄在战场上没了之后,太子之位到了我这儿,十岁那年我就住进了东宫。宫里有规矩,另开府邸的皇子不得与生母频繁相见,一个月见几次都有明文规定,也是老祖宗怕皇子们养成依赖妇人的怯懦习性吧。那些年里我虽是太子,但后宫里静安皇贵妃专宠独大,我母亲形同废后,根本做不了主。&rdo;安静幽深的巷子里只有两人轻微的步伐声,铎铎踏在青石板上清脆作响。皇帝约莫也很多年不曾提到过这些事了,一开口,有些生涩,不知从何提起,便难得地絮絮叨叨起来。&ldo;宫里吃穿用度都是静安皇贵妃做主,父皇听她信她。她也没如何亏待我,只是吃的用的中规中矩,唯有一点叫我耿耿于怀,那就是但凡我爱的,她从来都吝惜给我。&rdo;皇帝笑了,说笑似的斜眼瞧她,&ldo;你能想象吗,叫一个爱咸的人从小到大吃甜食,明明不爱穿亮色,送来的衣裳布料永远是花里胡哨的。我小时候也去父皇跟前告状,偏她说小孩子吃咸了长不高,心智也不容易健全,还说我是太子,穿什么都应符合身份,哪能想穿什么穿什么。我想吃时令果蔬,送来东宫的永远是大鱼大ròu;我爱文墨诗词,逢年过节送来的礼品却全是金银财宝。&rdo;皇帝慢慢地舒了口气,悠悠道:&ldo;老天有眼,我与她儿子斗得跟乌眼鸡似的,终归还是我赢了。&rdo;可怜见的,没想到他这样金贵的人也有这么心酸的过往呐。昭阳心里涌起一股子同情,看皇帝的眼神也柔和很多。&ldo;是这个理。小的听说从前越是缺乏什么,拥有之后就会越偏爱什么,您这么一说,小的就能理解您为何这么挑嘴了。&rdo;她表示同情。皇帝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什么叫挑嘴?他哪里有很挑?不就是爱吃咸,不爱吃甜,爱些稀奇菜色,不爱大鱼大ròu吗?他斜眼看昭阳,语气不大高兴:&ldo;朕挑嘴?你觉得伺候朕很麻烦吗?&rdo;人一旦动了点气,说话就没那么和气了。先前还口口声声说着我呢,这会儿带了点硬邦邦的口吻,立马习惯性地称朕了。昭阳本来是表示同情的,怎么马屁没拍好,一不留神拍到了马蹄子上呢?她感觉摇头:&ldo;不是不是,小的是说,您理应这么挑的。从前多受窝囊气呀,小的听着都觉得那静安皇贵妃真不是个好人‐‐&rdo;她胆子太大了,说到这里自己也吓一跳,赶忙心虚地瞧了瞧皇帝,发现他并未露出不悦之色,这才又松口气,继续道:&ldo;依我说啊,您如今是说一句话,天下莫敢不从。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到了今儿这份上,难道还拘着自个儿不成?自然是爱吃什么吃什么了,合该把那十来年缺的爱的一起补回来才是!&rdo;这什么胆子呐,居然敢跟他这么说话,虽说他对那静安皇贵妃完全没有任何好感,但她一小宫女居然敢说主子的坏话,真是忒大胆。狗仗人势!皇帝想批她两句,但侧头看着她说得绘声绘色,口口声声一个自个儿,一个咱们。嗯,她是站在他这边的,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这点忠心和自我认知还是很不错的。他心情竟然很不错,想了想,又告诉她:&ldo;这嘉兴ròu粽是当年我刚当上太子时,有一回陈明坤进京面圣,送了一盒给先帝。那晚我在场,有幸尝了几口,那粽子ròu香四溢,咸甜适中,一点也不觉得腻。只可惜后来陈明坤都没再进京,我也不好千里迢迢让人从嘉兴快马加鞭给我送粽子。端午那阵子日头太大,粽子这么一路进京也差不多坏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