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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上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粮食。篡改者就可以利用差额中饱私囊了。”
“唔,我们明白了。”杜弼说,荀诩若有所思地将那几枚竹简反复观看,没动声色。
“希望你们能够尽快采取行动,不然时间长了对我军是一个极大的损害。”罗石咽了咽唾沫,又紧张地补充道,“还有,你们能不能不告诉别人是我举报的?我听说军正司有这样的规定……”
杜弼宽慰他道:“放心好了,整个调查过程都不会提及到你的存在。”
“那就好,那就好。”罗石这才如释重任,刚才他一直不安地揪着袖管,现在终于松开了手。他冲两人鞠了个躬,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两位大人,我能走了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罗石转身推开庙门,左右看看没人在附近,一溜烟跑了出去,身形很快隐没在夜幕之中。
等到罗石离开以后,杜弼这才重新将门掩上,他回到庙中问荀诩:“你觉得怎样?有价值吗?”
荀诩用手指灵活地把玩着那几枚竹简,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妙的表情:“这件事的内幕我还没调查过,不好下什么结论,不过……我倒可以看出谁能得到最大利益。”
“哦?”杜弼眉头一挑。
“如果后勤部门宣布补给不成问题——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么前线军队就不会轻易撤退,诸葛丞相也就会一直呆在军中……”荀诩说到这里,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浸满了恶意的揣测。
“……然后汉中的某个人就可以悠哉游哉地做任何他喜欢做的事情了,没人能妨碍他。”
第九章 李平
夜已二更,这间位于丞相府西翼的房间仍旧不曾举烛。稀薄的月光从窗格缝隙流泻而入,略微稀释掉几丝粘滞的黑暗,成为屋子里唯一的清冷光源。一缕轻烟从墙角一尊蟠虺状的红铜香炉袅袅升起,在空中勾画出逶迤盘旋的轨迹,宛如一条解脱了束缚的飞龙,久久不散。
李平平静地端坐在茵毯之上,两只手搁在微微凸起的小腹,右手食指缓慢地摩挲着左手手背,目光凝固于案前茶碗釉青色的弧线。一位仆役走上前来,掀开盖子,将刚煮好的茶水倒进茶瓮;深褐色的水激入瓮底,一股淡雅的茶香飘然涌出。李平的表情在升腾的雾气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大人,茶已经煮好了。”
李平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下人退下,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啜了一口。略带苦涩的香气在舌尖缱绻,让他在一刹那沉醉在莫名的感动之中,不由得双目微阖,身体微微颤动,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惬意。他一直不太确定,品茶的乐趣究竟在于茶水本身还是那种一瞬间超离俗尘忘却世故的轻松感。
窗外的月光清澈依旧,李平搁下杯子,捋了捋自己斑白的胡须,唇边不经意地滑出一声微弱叹息,胡须是一个男人的年轮,里面承载着一个人一生的际遇沉浮,也记录着时光洪流一去不回的感伤,逝者如斯夫……自己已经四十九岁,还差一年就是夫子所言知天命的年纪了。右手轻轻朝下捋去,指肚轻柔地滑过每一缕胡须,每一缕都让他思绪翻卷不已,仿佛翻阅着已然泛黄的史书,怀旧的思绪宛如静谧潮水般将这位蜀汉中都护逐渐淹没……
认识孔明有多少年了?
李平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与孔明的初次会面是在建安十九年的成都。那时候他叫李严,只是个川中的降将,而孔明则是先帝麾下的军师中郎将。李严当时和其他刘璋旧部一样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在新政权下自己的位置究竟会是如何。所以当听说孔明将以刘备特使的身份前来安抚他的时候,李严第一个反应是紧张,以及由紧张而生的惶恐。
出乎意料,孔明一进府邸就主动趋前,微笑着搀起拜倒在地的李严,亲切地称呼他的字“正方”。这位三十四岁的中郎将有一种温软的亲和力,轻易就化解了他的不安。此前李严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双眸如此生动地表达出这个人的心意与胸襟。孟子有一句名言:“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实在是最佳不过的注脚。
孔明对李严说,刘备希望李严和其他旧部能够明白,他对于川中旧将是异常重视的:没有任何猜疑,也不会采取什么抑压措施;正相反,新政权的巩固还需要倚重他们这些老臣,他们将是刘备政权的基石。孔明的声音如风吹浮砂,细腻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这番话最终解除了李严的紧张,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刘备的保证还是孔明的声音本身具有的魅力,不知不觉间自己就被说服了。
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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