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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明我们还是一个活物。我们很难说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是一个瞎子,同时我们也很难说他不是一个瞎子,正如我们很难说一个只知道在文件上签名的政客或商人是没有文化的,同时也很难说他是有文化的。同样道理,我们很难说一个长年出入于青楼楚馆的嫖客是不善于交往(沟通),不了解女人的,同时出很难说他是善于沟通,了解女人的。奥地利文学家茨威格写过一篇颇具象征意味的小说--《看不见的珍藏》。小说的主人公酷爱艺术,倾自己的财力收集了许多油画。突然有一天他双目失明了,然而他对于艺术的热受丝毫不减。他经常要把这些油画摆放在自己面前,一边用手抚摸着油画,一边回忆着每一幅画的内容。他在对于画的抚摸中获得一种满足--尽管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但他却拥有这些难得的珍藏。他每天都被拥有一大批珍藏的信念抚慰着,“按摩”着。虽然生活在大萧条的年月,但他感到他和他的家庭并没有经受太多的困苦。然而实际的情况是,由于生活所迫,他的家人早已把他的那批珍藏偷偷买掉了。在买一幅画之前,先准备好一幅胡乱涂鸦的“画”来代替这幅画。主人公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每天这样瞎着双眼“欣赏”着一幅幅假画,接受着“看不见的珍藏”对于已经失去洞察力、鉴别力的自己的按摩,有滋有味地体验着虚幻的充实和富有。
将人以欺骗性的轻松愉快囚禁在一种被奴役的状态,使被囚禁者失去认清自己所处位置的灵魂和双眼,心甘情愿地滞留在自己的“囚室”,即让被囚禁者乐都成为乐不思蜀的阿斗,在生存状态上自得其乐地做一个留级生--这就是“按摩”的本质。“按摩”既不能增强体质也不能祛除人的疾病,而且要命的是,它以富有欺骗性的轻松愉快来阻止人们增强体质和祛除疾病的意向和行为。在持续的轻松愉快中,它逐渐培养出一种对于轻松愉快的持续的欲望,即一种对于轻松愉快的“瘾”和“癖”。于是,这种决非必需的外在刺激变成了一种被很多习惯于这种刺激的人欲求的对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来追问这种按摩有无真实的意义已失去意义--因为按摩已制造出对于它的欲望,因而也制造出一种对于欲望者的价值。欲望者的最强硬的理由是:我已习惯于拥有它,或者说我已不习惯于不拥有它--其实这就是吸毒者的生活准则。虽然吸毒毕竟是少数人的事情,但吸毒者的心态却并非只属于少数人。“并非必需”但“变成一种被很多人习惯于这种刺激的人所欲求的对象”并非只有海洛因、可卡因、LSD之类。假如一个生活在四百年前的人复活,并与我们生活一天,他就会强烈地感受到我们具有许许多多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需求、令他大惑不解的“瘾”、“癖”。这里我们不妨看一看精神分析学派的思想家弗姆对于吸烟的动机以及人是如何在吸烟上“瘾”的分析。弗洛姆指出,吸烟对于人的“好处”是,它能在很大程度上占有人的感觉器官,使人的感觉器官有事可做。当人吸烟时,人的嘴唇、鼻子、眼睛通通“有事可做”了。另外,当人吸烟时,人就进入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人们习惯于认为抽烟意味着抽烟的人陷入了沉思状态或复杂的情感状态)。其实,抽烟并没有丰富人的感觉和思想,而只是让人自欺性地相信自己在感觉和思考着什么,使人免于直面自己无所事事、无所用心的状态。它是人发明的种种偷赖、消遣的方式之一。随着我们不断重复这一偷赖、消遣方式,我们就逐渐习惯于、难以摆脱掉这种方式--“瘾”就这样形成了,香烟也就成了我们生活的必需品。梭罗生动地描述了人们是如何经常地需要那些看似无聊、决非必需实则已变成必需的刺激的:如果在寺院的钟楼下,我刚拉了几下绳子,使钟声发出火警的信号来,钟声还没大响起来,在康科德附近的田园里的人,尽管今天早晨说了多少次他如何如何地忙,但没有一个男人,或孩子,或女人,我敢说是会不放下工作而朝着那声音跑来的,主要不是要从火里救出财产来,如果我们说老实话,更多的还是来看火烧的,因为已经烧着了,而且这火,要知道,不是我们放的;或者是来看这场火是怎么被扑灭的,要是不费什么劲,也还可以帮忙救救火;就是这样,即使教堂本身着了火也是这样。一个人吃了午饭,还只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一醒来就抬起了头,问,“有什么新闻?”好像全人类在为他放哨。……睡了一夜之后,新闻之不可缺少,正如早饭一样重要。“请告诉我发生在这个星球之上的任何地方的任何新闻,”--于是他一边喝咖啡,吃面包卷,一边读报纸,知道了这天早晨的瓦奇多河上,有一个人的眼睛被挖掉了;而他一点也不在乎他自己就生活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