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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中,有三个在清华附中的那张大字报上签过名,从大串联、大检阅到大武斗,从‘一司’、‘二司'、‘三司'到‘联动’、‘西纠'、‘东纠',再到‘新北大公社'、‘红旗战斗队'和‘东方红',我们经历过红卫兵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独臂女人接着说:〃在清华校园的百日大武斗中,我们四个人,两个在‘井冈山',两个在 ‘四·一四'。我曾经举着手榴弹冲向‘井冈山'的土造坦克,这只手被坦克轮子压碎了,当时血肉和骨头在地上和成了泥——那年我才十五岁啊。〃
〃后来我们走向广阔天地了!〃粗壮女人扬起双手说,〃我们四个,两个去了陕西,两个去了河南,都是最偏僻最穷的地方。刚去的时候还意气风发呢,可日子久了,干完一天的农活,累得连衣服都洗不动;躺在漏雨的草屋里,听着远处的狼叫,慢慢从梦里回到现实。我们待在穷乡僻壤里,真是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应啊。〃
独臂女人呆呆地看着地面说:〃有时,在荒山小径上,遇到了昔日的红卫兵战友,或是武斗中的敌人,双方互相看看,一样的衣衫破烂,一样的满身尘土和牛粪,相视无语啊。〃
〃唐红静,〃粗壮女人盯着叶文洁说,〃就是那个朝你父亲的头抽了最要命一皮带的女孩儿,在黄河中淹死了。洪水把队里的羊冲走几只,队支书就冲知青们喊:革命小将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于是,红静就和另外三个知青跳下河去捞羊,那时还是凌汛,水面上还浮着一层冰呢!四个人全死了,谁知是淹死的还是冻死的。见到他们尸首的时候……我……我他妈说不下去了……〃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瘦小女人流着泪长叹一声:〃后来回城了,可回来又怎么样呢?还是一无所有,回来的知青日子都不好过,而我们这样的人最次的工作都找不到,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前途,什么都没有了。〃
叶文洁彻底无语了。
独臂女人说:〃最近有一部电影,叫《枫》,不知你看过没有?结尾处,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站在死于武斗的红卫兵墓前,那孩子问大人:他们是烈士吗?大人说不是;孩子又问:他们是敌人吗?大人说也不是;孩子再问:那他们是什么?大人说:是历史。〃
〃听到了吗?是历史!是历史了!〃粗壮女人兴奋地对叶文洁挥着一只大手说,〃现在是新时期了,谁还会记得我们,拿咱们当回事儿?大家很快就会忘干净的!〃
三个老红卫兵走了,把叶文洁一个人留在操场上,十多年前那个阴雨霏霏的下午,她也是这样孤独地站在这里,看着死去的父亲。那个老红卫兵最后的一句话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
夕阳给叶文洁瘦弱的身躯投下长长的影子。在她的心灵中,对社会刚刚出现的一点希望像烈日下的露水般蒸发了,对自己已经做出的超级背叛的那一丝怀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将宇宙间更高等的文明引入人类世界,终于成为叶文洁坚定不移的理想。
27。 伊文斯
回到大学半年后,叶文洁就承担了一个重大课题:一个大型射电天文观测基地的设计。不久,她就同课题组一起外出为基地选址。最初的考虑是纯技术上的,与传统的天文观测不同,射电天文对大气质量和可见光干扰的要求不高,但要尽量避免非可见光频段的电磁干扰。他们跑了许多地方,最后选择了一个电磁环境最优的地点,这是西北的一个偏僻山区。
这里的黄土山上几乎没什么植被,水土流失产生的裂谷使山地远远看去像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孔。在初步选定了几个建站点后,课题组在一个大部分民屋都是窑洞的村庄旁停留休整,村里的生产队长似乎认定叶文洁是个有学问的人,就问她是否会讲外国话——她问是哪国话,队长说不知道,要是会讲,他就派人上山把白求恩叫下来,队里有事同他商量。
〃白求恩?〃叶文洁很惊奇。
〃俺们也不知道那个外国人的名字,都那么叫他。〃
〃他给你们看病吗?〃
〃不,他在后山上种树,已经种了快三年了。〃
〃种树?干什么?〃
〃他说是为了养鸟,一种照他的说法快要绝种的鸟。〃
叶文洁和同事们都很惊奇,就请队长带他们去看看。沿着山路登上了一个小山顶后,队长指给他们看,叶文洁眼前一亮——看到这贫瘠的黄土山之间居然有一片山坡被绿树林覆盖,像是无意中滴到一块泛黄的破旧画布上的一小片鲜艳的绿油彩。
叶文洁一行很快见到了那个外国人,除了他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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