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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听到这里,她才明白,两眼瞪直,怔住身子一动也不动,脑筋里象是停止了思想,噗通地倒在地上,两手捂住脸痛哭起来。运涛急得直跺脚,他想:“不告诉她吧,要出远门了,不愿耽误她的一生。告诉了她,就这样起来,他觉得实在为难。弯下腰抱起春兰肩膀,春兰打着滚不起来,好容易才扶起她来。春兰哭了半天,才说:”我的日子过到头儿了!“
运涛急问:“什么?”
春兰说:“你走吧,不用管我了!”这时,她想起母亲说过,忠大叔下关东,前脚走后,他姐姐就跳进这滹沱河里自尽了。这时她已打定主意。
运涛问:“你愿等我?”
春兰说:“你革起命来,就有好光景了,还看得起我穷人家闺女。”
这时运涛才明白春兰的性格,瞪起眼睛说:“不管你等不等我,我一定要等着你!”
春兰听了这句话,脸上一下子笑出来,说:“要是你有这个心胸,有这个决心,撑得过去,我还要活下去!”
两个人踩着河岸,向东走去。春兰看东方发亮,天快明了,说:“这,送多远也有个分手啊,你走吧!”运涛睁开明亮亮的大眼,眼瞳上闪着星群的光辉,看着春兰,说:“有几句话,我还要告诉你,封建势力仇恨革命,好象张开网兜一样,要捕杀我们,灭绝革命。从今以后,你要小心,少在街上露面,少见到人,把革命思想存在心里,等我回来。”说完,握了握她的手,就走去了。春兰立在高岗上,看着他的影子,在黎明的薄暗中不见了。晨风吹拂她的长辫,千里堤上大杨树的叶子在响,滹沱河里水在流……
她一个人走回来,在园里捭了几叶菜,走回家去,放在阶台上,又担起筲来挑水。春兰娘趴着窗台问:“春兰!起这么早?”
春兰说:“我早起来哩,从园里捭了菜来,挑水哩!”
春兰娘说:“咳!多好的闺女,多么不怕付辛苦啊!”
这天早晨,严志和扛着锄,拎着篮子送饭去。园前园后喊了个遍,找不见运涛的踪影。
这时,他心上突突地跳起来,抬脚去找朱老忠。自从朱老忠从关东回来,他有什么作难的事情,就去找他商量。朱老忠遇着的事故多,会出主意,说出个道理就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朱老忠听说找不见运涛,头上腾地冒起火来,才说抢白严志和几句,心里想:“弟兄们都不是小年岁了,算了吧!”又忍住气,把火头压下去。匆匆走到梨园里,大清早起,把烟袋伸进荷包里,眯着眼睛摸索着荷包,呆了老半天,才说:“怎么……这孩子,他失踪了?”
严志和在井台上转游着说:“也许着……这孩子,他掉到井里去了?”
朱老忠点点头,连忙走到村里,叫了乡亲们来淘井。把井淘干了,还是不见运涛。涛他娘坐在井台上,哭得死去活来。
严志和说:“许是被土匪架走了?”
朱老忠摇摇头说:“不,咱不是那等人家。”
严志和说:“也许是被仇家杀害了?”
朱老忠问:“你想想,得罪过人吗?”
严志和说:“咱这个门坎,向来没得罪过人。这孩子除了和老驴头家闹了那会子事,自小就安分守己。民国六年发大水,使了冯老兰的钱,还不起本息,和冯家大院里嚷过几次仗,差一点没把我治到衙门里去。还有,和冯老兰打那三场官司……”
朱老忠点着下巴说:“哼!这号人家,惯会结交一些花霾脖子,也许……”他沉思默想,也没想出个什么办法。反正,人是找不到了。垮下脸来,楞着眼睛说:“志和!这是咱哥俩说话,孩子们大了,你不给他屋里寻下个系心的人儿,依我看这孩子,他一气下了关东!”
严志和两只手拍着膝盖说:“可,我的大哥!你还不知道?人口多地土少,谁肯把姑娘嫁给咱家,又有什么法子?”
朱老忠说:“和老驴头家……我看春兰那闺女就不错,为什么不早打发媒人过去?你还能找到这么好儿媳妇?”
严志和耸起长眉毛,摇摇手说:“甭提了,你还不知道,叫人们念叨得对不上牙儿呀!”
朱老忠镇起脸来,把大腿一拍说:“哼!咱穷人家,不能讲那个老理儿,不管偷来的摸来的,坐在咱炕头上就是咱的人儿。一切礼法,都是大人老爷们造作出来的,咱们不遵守他们那个!”
无论怎么说,人,当时下是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