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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千上万个人头,差不多如同一个炮库里重叠成堆的炮弹。
乱哄哄的那群人的脸上是灰蒙蒙的,肮脏而灰暗,人们等待观看的,显然是特别能触发和唤起民众中最邪恶的情感。
最可憎的莫过于从这堆土黄色帽子和泥污头发的蠕动人群中发出的声响,人群中笑声多于叫喊声,女人多于男人。
不时有一声颤抖的尖叫刺破这一片喧嚣。
…………
“喂!马伊埃·巴利弗尔!就在这儿绞死她吗?”
“笨蛋!只不过身穿内衣在这儿请罪!慈悲的上帝将把拉丁话啐在她脸上!一向是在这儿,中午。你要是想看绞刑的话,就到河滩广场去。”
“看完这就去。”
…………
“喂,说呀,布康勃里?她真的拒绝忏悔师吗?”
“好像是,贝歇尼。”
“你瞧,女异教徒!”
…………
“大人,这是惯例,歹徒判决后,司法宫的典吏必须把他交付处决,假如是一个俗民,就交给巴黎司法长官,如果是一个教士,就交给主教法庭。”
“谢谢,大人。”
…………
“唉!我的上帝!”百合花说。“可怜的人啦!”
这么一想,她扫视人群的目光充满了痛苦。卫队长一心想的是她,哪顾得上那群衣衫褴褛的观众。他动情地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她微笑着转过头,乞求道:“求求您,放开我,弗比斯!母亲要是回来,她会看见您的手。”
这时,圣母院的大钟慢悠悠地敲了十二点,人群中发出一阵欣慰的低语声,第十二响的颤音刚停,所有人头像风推波涛似的攒动起来。大路、窗户和房顶上传出一阵巨大的喧哗:“她来了!”
百合花用手蒙住眼睛不看。
“亲爱的,”弗比斯对她说。“您想回屋吗?”
“不。”她回答道。她刚才吓得闭上的眼睛,出于好奇又睁开来。
一辆双轮囚车,由一匹肥壮的诺曼底大马拉着,在身穿绣有白色十字的紫红号衣的骑兵簇拥下,从牛市圣彼得教堂街进了广场,巡逻队捕快在人群中使劲挥着鞭子,为他们开路。几个司法官和警卫在囚车旁骑马押送,从他们的黑制服和骑马的笨拙姿势上可以认得出来。雅克·夏尔莫吕老爷耀武扬威地走在他们前面。
那不祥的囚车上坐着一个姑娘,反剪着双臂,身边没有神甫。她穿着内衣,她的黑发(当时的规距是在绞刑架下才剪掉)散乱地披垂在脖子上和半裸的肩膀上。
透过比乌鸦羽毛还要闪亮的波浪状头发,看得见一根灰色粗绳,套在可怜的姑娘的漂亮脖子上,扭扭曲曲,打着结,擦着她纤细的锁骨,犹如蚯蚓爬在一朵鲜花上。在这根绳子下,闪耀着一个饰有绿色玻璃珠的小护身符,这大概允许她保留着,因为对于那些濒临死亡的人,他们的要求是不会遭到拒绝的。观众从窗口上可望到囚车里头,瞥见她赤裸着的双腿。她仿佛出于女人最后的本能,尽力把脚藏到身子下。她脚边有一只被捆绑着的小山羊。女囚用牙齿咬住没有扣好的内衣,在大难临头时,好像仍因几乎赤身裸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感到痛苦。咳!羞耻心可不是为了这样的颤抖而产生的啊!
“耶稣啊!”百合花激动地对队长说。“您瞧,好表哥!原来是那个带着山羊的吉普赛坏女人!”
话音一落,朝弗比斯转过身。他眼睛注视着载重车,脸色煞白。
“哪个带山羊的吉普赛女人?”他喃喃地说。
“怎么!”百合花又说,“您记不得啦?……”
弗比斯打断她的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跨了一步想走进屋里。可是百合花,不久前曾因这个埃及少女而醋劲大发,此刻一下子清醒了,遂用敏锐和狐疑的目光瞅了他一眼。这时,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曾听人谈过,有个队长与这个女巫案件搅到了一起。
“您怎么啦?”她对弗比斯说道。“听说这个女人使您动过心。”
弗比斯强装讪笑。
“我动心!根本没有的事儿!啊,哈,就算是吧!”
“那么,待着吧。”她说一不二地吩咐道。“我们一起看到结束。”
晦气的队长只好待下来。他稍稍有些安心的是,女犯人的目光始终不离囚车的底板。千真万确,那就是爱斯梅拉达。
就是在遭受这种耻辱和横祸的最后时刻,她仍然是那么漂亮,她那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因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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