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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高,天天晚晌在场里‘打招’。如今你回来了,我也成了老头儿。”
朱老忠摸了摸下巴,说:“可不是,胡子老长了。干什么?
要点瓜吗?我还带回来一点金瓜籽儿。“
老驴头楞了一下,说:“一听你就是有心计的人,打算回来好好种庄稼哩!”
朱老忠说:“咱是正南巴北的老实庄稼人嘛!”
老驴头说:“那敢情好。我年年在这房后头点上几分瓜,有这闺女看着,收拾着,倒是不耽误我多少整工夫。卖了瓜弄个零钱儿,打个油买个盐的。咳!咱庄稼人多么发死?要是不使帐,干什么进个钱儿?”
严志和说:“今年种瓜,明年种瓜,春兰也就成了瓜小姐了。一到夏天,就看见她黑天白日坐在这小窝棚上看瓜园。”老驴头说:“闺女家可能干什么?……怎么,你们上街?”
朱老忠说:“我去看看老明哥……你看,我走的时候还没有这条小道儿。”
老驴头说:“可不是!这条小道儿本来是没有的,自从那年志和在我家里安上织布机,运涛一天三晌来来去去,把土踩硬了,再也长不出庄稼来,尽是长草。”
严志和说:“快别说了吧!你们春兰,一天不知道上俺家跑多少趟,眼不眨扭搭扭搭跑了来。领着一群姑娘,到我那小北屋里去听运涛讲书。”
老驴头说:“反正是他们俩的事儿,要不怎么能生生的把庄稼地踩成小道儿?这不是一日之功!”
严志和说:“当然不是一日之功,滴水穿石呀!”
他们一说,春兰脸上腾地红起来,只是弯下腰点水,不敢抬起头来。点完那两筲水,又担起筲望井台上跑。她故意颤起担杖,担杖钩磨得筲系儿吱吜乱响。那条红绳子辫梢儿,在脊梁后头飘飘飞舞。朱老忠暗自点头说:“嗬!活跳跳的闺女,心性儿有多么活泼,身子骨儿有多么结实!”
7
朱老忠和严志和说着话走到锁井村后头,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尽头有个砖门楼,大门关着。他们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砖头瓦块和烂柴禾叶子撒了一院子。窗前有棵老榆树,榆钱儿正密,一串串在枝上垂着。有几只刚出巢的蜜蜂,围绕榆花乱飞,嗡嗡地叫着。院里这么静,象是没有人住着,朱老忠故意咳嗽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就喊了一声:“老明哥在家吗?”
耽了半天,朱老明在屋里答了腔:“谁呀?”
朱老忠说:“我呀!”
朱老明说:“进来吧,嗯?怎么声音这么生,好象多久不见了的。”
严志和说:“当然是久不见了。”
朱老忠推门进去,门转枢也不响一响。屋子墙被烟熏得漆黑,荫凉得不行。进了槅扇门一看,一个大高老头在炕上躺着,头发胡子都长了很长。
朱老忠问:“老明哥你怎么了?”
朱老明听得有人进来,从被窝里坐起来。他不能睁开眼睛,用手巾擦去脸上的泪,说:“我还听不出你是谁来。”
严志和说:“你想不到。”
朱老明摇摇头说:“想不到,反正不是这锁井镇上的,是外路口音里夹杂着锁井腔儿!”他的脸色焦黄,脸孤拐向外凸着。眍䁖着眼窝,眵目糊把上下眼睫毛粘在一起了。他使劲翻了翻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又紧紧合着。
朱老忠问:“你的眼怎么了?”
朱老明说:“闹眼呢。”
朱老忠说:“也不治一治?”
朱老明说:“谁说不想治,可也治得起呀!”
朱老忠说:“这个好说。”
说到这里,朱老明不再说什么,扬起下巴动了神思,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是谁的声音,他说:“志和!你你告诉我吧,他是谁?老是叫我闷着!”
严志和说:“他是谁?你可记得三十年前为了保护铜钟大闹柳树林的事?”
朱老明呆了一刻,楞楞地说:“哪!我还忘得了?”严志和说:“他就是朱老巩大叔的儿子,现在叫朱老忠。”
朱老明一听,拍掌大笑,这一笑两只眼睛也睁开了,露出血红的眼珠。可是他还是看不见,抬起两只枯瘦的手向前摸着。朱老忠见他伸出手来摸人,向前凑了两步。朱老明先摸到他的胳膊,又摸到他的肩膀、耳朵。当摸到他的胡子的时候,朱老明咧开嘴说:“啊呀!兄弟,你也老了!”
朱老忠说:“不老,长了胡髭罢了!”
朱老明说:“不老,你今年怎么个岁数儿?”
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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