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第1/3 页)
秦止戈迈步走进去,这院子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一如当年。风景依旧,人却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了,他从未有此刻这般清醒的认识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院子清晨才被下人打扫过一遍,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间或有鸟落下,啾啾两声便又飞走。他昨日只说让人来打扫,没有派下人过来,院子里很是冷清。之前用刑时朝歌晕过去,大夫把完脉后说朝歌身体损伤严重,受不得风吹,他以为朝歌会在屋子里,结果他把屋子走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人。
秦止戈突然感到一阵烦躁,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往后院走去。
转过回廊,人果然在这里,秦止戈心中一痛。
当年他就极其喜欢坐在这处,尤其是到了秋天,那两棵银杏开始落叶,朝歌便天天往这里跑,恨不得晚上都睡在这儿。
那天他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在副将家里喝酒,那小子新得了几个西域舞姬,特地叫出来显摆。
那些舞姬身上用了浓烈的香,熏得人头疼。他连舞都没怎么看就受不了跑了,结果衣服上还是沾染了味道,回到府中他明明换了衣服才来找朝歌,不想还是被朝歌给闻了出来。
朝歌当时脸上一丝介意的表情都没有,他还以为朝歌心里依然没有自己,还暗自生了好一阵闷气。没想到过了几天他问朝歌问什么总喜欢坐在回廊那边,朝歌回道:
“秋天时落日如血,浓丽稠艳,此处叶子金黄纷纷扬扬落下,天地间俱是一派重色,放眼望去只有我这一个清隽的白衣人间客,你的目光自然而然就会落在我身上。世人都喜欢貌美之人,看多了却又会失了兴致,我自认容貌并非无人能及,自认要想办法引得夫君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呀。再说这银杏树是你亲自给我寻回来的,最好让你一看见这树便想起我的好,免得被外面的妖精迷了心魄。”
朝歌说这话时神情似笑非笑,明明就是吃醋了,还偏偏不承认,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险些骗过了他。秦止戈当时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连吃醋时明嘲暗讽挖苦人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五年过去了,中间他也曾想起过这两棵银杏树,他每次都怀疑这树是不是要枯死了,却一次也没让人来看过,想着死就死了,死了正好。好像物死了,情也就能没了似的。
可惜的是,即使五年没有人精心照顾,这两棵树还是枝繁叶茂,顽强生长。
秦止戈走到朝歌身边,发现朝歌睡着了,身子歪靠着柱子,眉头轻蹙,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对于楚国来说,你应该是大功臣才对,当是高官厚禄、华服佳肴尽有之,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的,让我又得到了你,还得天天担心你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不见,让人再也找不到。
秦止戈贪婪地看着眼前人。
落日嵌在远处山岚处,余晖映照大地,银杏叶三三两两地飘落,朝歌闭目靠在红色的柱子上休憩,安静美好的不像话。
有一片叶子旋转落在朝歌头发上,秦止戈伸手欲拿走它,手缓缓伸出抚上朝歌的头发。
却不想朝歌会在这时醒来,朝歌慢慢睁开眼,眸中还带着迷蒙的雾气,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和旁边身形高大的人,眼睛有片刻的失神,“这是在梦里吗”,他喃喃道,声音小的让人听不清。
秦止戈的手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来放在背后,在发现朝歌醒来的那一刻,秦止戈便收起来眼中的情绪,又装作一副冰冷的样子。只是刚才碰到头发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偷偷捻了两下。
“跟我去书房。”秦止戈冷冷瞥了朝歌一眼,抬脚便走。
朝歌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书房,不过他让去那就去吧。朝歌跟在他身后走,试图迈到秦止戈脚步停留的位置,可是秦止戈的步子太大了,他渐渐跟不上遂而放弃。
“你当年,把所有的消息都传给了一个叫沙狐的人,对吗?”终于到了证明猜想的时候,秦止戈反而有些不知如何问,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最终还是决定直接问,快刀斩乱麻。
如果真的不是他,如果.....
朝歌不知道他来问这些做什么,自己在无回狱时明明都说了,不过能和爱人多相处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余下的生命,太短了。
“是,我只有他一个接头人。不过我功成身退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他,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这些你们早就问过了。”朝歌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