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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笑着说:“你用了,我们再用。”
他一口口地吃着,几乎不加咀嚼,不一会儿便将粥吃完。我望着空碗,心就像空了一样。
百年作为内宫第一心腹,获准在皇帝的耳边拆信汇报。
天寰说:“军国大事,不用回避皇后。”百年称是。
“洛阳乱军已到城外百里,按兵不动,就地扎营。营内自带粮草,未见五王踪影,有类似沈谧的道士一名。”
天寰一笑,“他们在等。”他轻蔑而淡淡地说,“等朕归天。”
百年咬牙不吭声。宦官不可干预朝政,他没忘。
天寰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了晶莹细密的汗珠。他睡了下来,我给他盖好被子。他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物。
“百年?”天寰说得极慢极清晰,“传朕旨意:先帝之妃杨夫人素日有所不谨。朕因循先帝雅意,曲意包容至今。然恐日后再有丑声,为元氏计,特赐杨夫人到兰若寺忏悔,而后自裁。”
我吸了口冷气。杨夫人不谨……与宦官有私……天寰早就知道!赐死杨夫人,等于弃绝了阿宙。我眼皮极重,眼泪已干,说:“赐死杨氏,我唯恐尚在京的杜驸马、七王不自安。”
天寰的安排,何尝不是为了我们?但有的话,不便说,还是要说。
“女人既然要快活,就不能怕死。你为她也费了不少心思……对她仁至义尽了。”
我还要说话,天寰道:“我此刻不除她,将来就无人能除她。我杀人多,再记一个在我名下也无所谓。自从她回掖庭,你就同情她。须知这样的女人最会伪装。她活了四十多年,应该装够了。”他冷笑,“还想等什么?”他的口气刻薄,眼中的光芒不定,令人胆颤。
我走出太极宫,漫天的星星压着天幕,浓黑色调,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对圆荷吩咐:“跟着百年去送杨夫人。记得她是先帝之妃,要恭敬送行。”
我好像听到兰若寺诵经的声音。这是讲究轮回的时代,宣扬人们视死如归。但死了,是否还有灵魂?此生所爱和所恨,茫茫人海,何处再去寻觅?
天光发白,圆荷回来了。她告诉我,杨夫人没有哀求,没有哭泣。她绾着几十年前流行的高髻.穿着条年代久远的石榴裙。她拒绝去佛堂忏悔,要求去传说中存放仕女图的地方。善静尼姑允许了。杨夫人的结局,好像是对文成帝的讽刺。在那间收集了文成帝九百九十九位丽人图的屋子里,杨夫人自缢身亡。她才是文成帝的第一千位美女,而不是我的母亲。文成帝时代轻薄的丝绸、奢靡的服饰成了她的陪葬。曾经以美丽受宠于北朝巅峰时期的女子,需要忏悔什么呢?忏悔青年守寡后的寂寞?惭愧为了欲望的野心?
女人的一生,其实没什么可以忏悔的。好女人,坏女人,他人自可评说。
清晨,我叫醒太一,我每日陪着太一上朝,经常不可避免地陷入恍惚。
第五日,等我们上朝回来,桌上多出来一个锦缎衬底的盒子。七王府被严格控制,但擅长针线的七王妃还是为孩子做了顶帽子。以前她还写信来拜祝皇子健康,这次居然没有一个字了。事到如今,她有为难,不如不写吧。
天寰的病情日日加重,他好像费尽了心神。
洛阳的那几万军奇妙地和朝廷对峙着.朝廷不过问,他们没动静。
我怀疑长安城内外有大将会叛变接应,但四路大军,没有任何大将有一点儿异动。
杨夫人死,杜昭维马上请求解除职务。我没有理睬,直接退回奏折。但他从此不再到公府。
连日阴云密布,忽一日又化成雨丝紧密。天寰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躺着听太一向他汇报朝局。太一一边故作轻松地说着,一边带着笑。他捏着父皇的手。天寰日渐消瘦,手指更显细长,手上的皮肤苍白,仿佛从未遇到过阳光。
我痴痴地注视着他的手,不得不强迫自己装过头去。
等只剩下我们的时候,天寰问:“你看过北海妹妹的新生儿子吗?”
我摇头。天寰说:“代我去看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入夜前,把杜昭维带到这里来。”
我眼皮一跳,“天寰?”
一声闷雷,天寰道:“你们上朝的时候,探子来报,元君宙现就在乱军之中,已朝长安来了。他隐匿至今,还有什么可说的?长安城内,确实潜伏有别的奸臣。一切按照我们商量的办吧。”
我低下头,发现他的手指烦躁不安地颤抖着。这双手给我太多的记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