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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很大,都是低头疾行,谁也没有发觉。这位平时出门,前呼后拥的胡财神,竞会踽踽凉凉地只带一个小厮步行上街。
『阿福,』胡雪岩问道∶『周老爷住在哪里,你晓得不晓得?』
『怎么不晓得?他住在龙舌嘴。』
『对!龙知嘴。』胡雪岩说∶『你走快一点,通知他我要去。』
『是。』阿福问道∶『如果他不在家呢?』
『这么冷的天,他不会出门的。』胡雪岩又说∶『万一不在,你留句话,回来了到城隍山药王庙旁边的馆子里来寻我。』
阿福答应一声,迈开大步往前走。胡雪岩安步当车,缓缓行去。刚进了龙舌嘴,只见阿福已经走回头路了,发现主人,急急迎了上来。
『怎么样,不在家?』
『在!』阿福回头一指∶『那不是!』
原来周少棠特为赶了来迎接。见了面,胡雪岩摇摇手,使个眼色。周少棠会意,他是怕在声招呼,惊动了路人,所以见了面,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来的?』
这话问得胡雪岩无以为答,笑笑答说∶『你没有想到吧?』
『真是没有想到,』
胡雪岩发觉已经有人在注意了,便放快了脚步,反而走在周少棠前面,一直到巷口才停住步,抬头看了一下说∶『你府上有二十年没有来过了。我记得是坐南朝北第五家。』
『搬到对面去了,坐北朝南第四家。』
『不错,不错!你后来买了你对面的房子,不过,我还是头一回来。』
『这房子风水不好。』
何以风水不好?胡雪岩一时无法追问,因为已到了周家。周少棠的妻子,胡雪岩还是二十几年前见过,记得很清楚的是,生得非常富态,如今更加发福,一双小足撑持着水牛般的身躯,行动非常艰难,但因胡雪岩『降尊纡贵』,在她便觉受宠若惊,满脸堆笑,非常殷勤。
『不敢当,不敢当!』胡雪岩看亲自来敬茶,摇摇晃晃,脚步不稳,真担心她会摔交,所以老实说道∶『周大嫂,不要招呼,你法身太重,掼一交不是当耍的。』
『是不是!你真好省省了。胡大先生肯到我们这里来,是当我们自己人看待,你一客气,反而见外了。』周少棠又说∶『有事叫阿春、阿秋来做。』
原来周少棠从受了胡雪岩的提携,境遇日佳,他又喜欢讲排场,老夫妇两口,倒有四个佣人,阿春、阿秋是十年前买来的两个丫头,如今都快二十岁了。
『恭敬不如从命。』周太太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跟胡雪岩寒暄∶『老太太精神倒还健旺?』
『托福,托福。』
『胡太太好?』
『还好。』
看样子还要问螺蛳太太跟姨太太。周少棠已经知道了胡家这天上午发生了什么事,怕她妻子过于罗嗦,再问下去会搞得场面尴尬,所以急忙打岔,『胡大先生在我们这里吃饭。』他说∶『自己预备来不及了,我看只有叫菜来请客。』
『少棠,』胡雪岩开口了∶『你听我说,你不要费事!说句老实话,山珍海味我也吃厌了,尤其是这个时候,你弄好了,我也吃不下。我今天来,是想到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吃得落,困得着,逍遥自在,真同神仙一样,所以,此刻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客人,你一客气,就不是我来的本意了。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本来不懂,你一说我自然就懂了。』周少棠想了一下说∶『可惜,张胖子死掉了,不然邀他来一起吃「木榔豆腐」,听他说荤笑话,哪怕外头下大雪,都不觉得冷了。』
提起张胖子,胡雪岩不免伤感,怀旧之念,亦就越发炽烈,『当年的老朋友还有哪几个?』他说∶『真想邀他们来叙一叙。』
『这也是改天的事了。』周少棠说∶『我倒想起一个人,要不要邀他来吃酒?』
『哪个?』
『乌先生。』
胡雪岩想了一下,欣然同意∶『好的、好的。』他说∶『我倒又想起一个人,郑俊生。』
这郑俊生是安康名家——杭州人称滩簧为『安康』,生旦净末丑,五个人坐着弹唱,而以丑为尊,称之为『小花脸』,郑俊生就是唱小花脸的。此人亦是当年与胡雪岩、周少棠一起凑份子喝酒的朋友。只为胡雪岩青云直上,身分悬殊,郑俊生自惭形秽,不愿来往,胡家有喜庆堂会,他亦从不承应。
胡雪岩一想起这件事,便觉耿耿于怀,这一天很想弥补这个缺憾。
周少棠知道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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